第120頁(第1/1 頁)
……是人師尊出現時。是從師尊自甘做他的爐鼎,還將他和秦休那樁舊事歸結為人劫,勸慰他不要責怪自己時起。因為師尊這樣斬釘截鐵地勸他,所以從那時起,他每每想到與秦休那段過往,都只覺著是一場劫災。師尊說秦休只是他應劫之人,他自然也就認定當初滿腔情誼都是魔唸作致。所以從那以後,他已經不把秦休當作相戀過的人看待,甚至不計較此人揹著自己戀上雲錚,只當他是自己命中劫數,只當是普通仇人……幸虧師尊還不曾拋棄他,肯下界來為他指點迷津。不然的話,他恐怕白白浪費半生,甚或還要重陷到前世那樣的劫災魔念中。想到玄闕老祖當日如何溫柔強勢地迫他學習採戰之法,並將分神化身一再予他做爐鼎,樂令就忍不住回味起其中滋味,臉色也慢慢浮上一層薄紅。他心思不寧,實在也喝不下茶水,便將那細瓷盞撂到桌上,向秦弼躬身告辭:&ldo;堂兄,我今天在陵陽殿耽擱太久了,還有徐師叔留的功課沒做,不能不回去,請你見諒。還有,今日之事,真要多謝你了。&rdo;多謝你讓我看破自己許久已來都一直忽視的事,多謝你讓我心中這一點執念徹底斷絕。樂令心底通明,玄關也隨之淨澈光明,被壓入玄關內的靈氣已止不住地晃動了起來。秦休這一段過往,斷得十分突兀。在他的報復還沒加在秦、雲二人身上,甚至與秦休表面上還是一對親熱的師叔侄時,他的心就先一步從仇恨中解脫。這一步便是海闊天空,劫災圓滿。曾經緊緊壓在他心底,壓得他時不時生出心魔,扭曲了他的道心的愛戀和仇恨,如今看來卻只像是普通的正魔之爭。就是被人殺了一回,僥倖不死,還該報復回來這麼簡單。這道死結一旦開啟,他的眼界驀然開闊,秦家、羅浮、秦弼在他眼中的意義也有了變化。這些地方、這些人在他眼中,本來都是和秦休綁在一起的。每和這些人說一句話,每受這些人一絲好處,他的心裡都會有負擔,都要擔心自己將來複仇時會有心結。可現下他最大的心結都已解開了,這些細微小事更不值得去在意。他這一世本就是秦家的人,又成了羅浮弟子,正該敞開胸懷過這樣的生活,豈能處處計較,把周圍眾人都當作仇敵,仍將自己當作馬上要被正派道修圍殺的魔修?心裡若只盛著這種小事,還看得見大道嗎?想通得越多,狀態也就越好。樂令只覺著體內的靈氣,隨著他的心跳一下下躍動起來,自內而外,從玄關流敞到四肢百骸。這變化之勢漸漸難以壓制,樂令也不打算再刻意壓制下去。這裡是秦弼的洞府,而以秦弼對他的情誼,這洞府和他自己的有什麼區別?他在這裡閉關比在哪裡都要安心。他也不需要再花心思計算與秦弼之間誰欠了誰多少。就是他之前以為算得清清楚楚,還清了一切因果,難道真的就還得清?他覺著因緣已經斷了,將來卻不一定沒有再結緣的時候,因果二字,從來都是由天不由人。這麼想雖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卻讓樂令身心徹底放鬆下來,直接對秦弼說道:&ldo;我要修行一會兒,請堂兄為我護法。&rdo; &ldo;你要突破境界了?是師父剛才指點過你,你就頓悟了?&rdo;秦弼的聲音從迷惑到驚喜,一把握住他的手,拉著他就往雲床那邊走:&ldo;我這雲床正在靈脈穴眼上,你到那裡修行更好。&rdo;樂令淡然笑了笑,毫不客氣地隨他進到內洞,坐到了正位於一處小型靈脈穴眼處的雲床上。之前服下的扶搖果靈氣與雲床下瀰漫的靈氣交相纏繞,將他的肉身由內到外包裹了起來,在任督兩條人道中迴圈流轉,轉化為安定內斂的真炁。玄關中瀰漫的丹氣像是接近沸騰的油鍋,而從人道流入的這道真炁便成了點入油鍋中的一滴清水,引得丹氣在玄關中驀然沸騰爆炸,點點霧狀丹氣充溢在玄關之內,自內而外爆開,硬生生將原本只有拳頭大小的玄關脹大了近一倍。霧狀丹氣被緊緊限制在他丹田之內,擠到極致,就像空中烏雲,點點凝出雨滴落至玄關下方。丹氣化為丹液,原本充溢著整個玄關,甚至約束不住地散入周身穴竅、透出肌膚之外的丹氣煙斂雲收,化作一池精純柔和的丹液,將已撐大的玄關填滿了小半兒。而在這一池如水銀般沉厚的丹液中,之前煉就的道基真種仍在高速旋轉,而其中真炁不收反散,看起來倒像是被泡化入丹液之中。縈繞在樂令身外,襯得他有若神仙的丹氣消散,真炁亦是內斂,單看外表,他倒是更像凡人些了。只是世上不會有這樣仙骨珊珊,氣韻出塵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