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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餡哩。”
老梁頭示意他也吃,長安剛一搖頭他就作勢不吃了,長安只好也咬下一小塊兒。老梁頭這才笑著用手摸摸孫子的頭,小聲說:“爺爺沒白疼你,沒想到俺老了得你的濟啦!”
第二天,玉蘭打好白麵拌湯,又特意打了個雞蛋花才給老梁頭掂到錦華巷,老梁頭居然撐著喝了小半碗!長安高興地說這下爺爺好啦!玉蘭也高興,說明天俺還給你打白麵拌湯。老頭卻搖搖頭,衝玉蘭伸出瘦得皮包骨頭的手,玉蘭趕緊兩手抓住。老頭的手微微打著抖,聲音也打著顫:“玉蘭,俺不讓你送嗎飯,俺要穿著你做的鞋進棺材哩……俺不在了長安就沒人能指望啦,你……你……能不能替俺把長安……”他掙扎著要跪,玉蘭死活揪著他不讓,老頭說,不成,俺不信你能答應。玉蘭哭著說,大伯,俺答應啦,答應啦!
葉落長安 第二章(23)
郝玉蘭走了,老梁頭不再提買木箱板做風箱,倒是要講過去的事。長安不想聽他說,覺得他喘著氣說一句歇一句很吃力。老梁頭卻眯著眼睛說:“頭些年你不是找著讓俺說?”他說的過去已經說過了,長安聽他說在老家辦喪事要咋樣咋樣,心裡不寒而慄了。
“安兒,你可記得——摔老盆要一下摔碎才見孝心哩!”
“安兒!你知不知道?棺材底下要放麻錢,面朝上,放整齊才好�哩……�俺的棺材還沒做好?”老方頭前幾天就找人來做棺材了,大梁已經拉到後院剖成了板,老梁頭躺著也能聽見拉鋸的聲音。
老寧媳婦說,快點做吧,俺看老頭不中啦!老方頭長嘆一聲說,他就等著棺材做得呢!
再有一天棺材就做好了,早上長安剛醒就聽見老梁頭在翻找東西,只見他站在板櫃邊伸手在摸,兩隻腳脖子又黑又細,兩條腿又抖得厲害,肩膀垂溜著。他頭上的頭髮已經全白了,因為在床上躺得時間太長,後腦勺壓扁了,像一把破爛的雞毛撣子。
“爺爺你能下地了,找嗎呀?”長安忍不住爬起來扶他。
“怎麼沒啦?”老梁頭手裡提著他的壽衣和郝玉蘭給他做的鞋,頭暈似的閉閉眼睛,太陽穴上蚯蚓般鼓起的血管在跳。長安扶他重新躺下,折騰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壽衣裡頭,錢都沒啦!”長安不知他為啥問起錢,隨口道到:“在這兒呢,錢放你枕頭下面了……”邊說邊摸出紙包說:“四塊六,爺爺,咱只有這麼多錢啦。”
老梁頭雙眼一下張得很大,平日蒙在瞳仁上那層薄霧似的東西也放亮了。他直直瞪著空中看不見的東西點點頭,好像頭太重脖子太細,就那麼輕聲“噢”著上下晃了幾下。
老梁頭捱到晚上就死了,棺材剛剛做好還來不及上漆。長安呆呆地跪在老梁頭的身邊,臉上流著淚。他的喪事辦得很艱難,連錦華巷最窮的孤老太太王老婆也顫巍巍拿出一毛錢給長安,讓給河北老頭買塊墳地。長安把稍像樣的衣裳都給他穿到裡頭,外面罩上他準備多年的壽衣,又在他身子下面朝上放了三十多枚麻錢。
長安摔碎了他叮囑一定要摔碎的瓦盆,一頭栽在地上昏了過去,老寧媳婦哭著說這孩兒以後可咋辦哩?老方頭把他扶到車上,他才緩緩醒過來。車是租的,車主說巷太窄坡又太大,車進不來只能停在巷口等棺材。沒有人叫,錦華巷的男人全出來抬棺材了,老關爺、蔣狗蛋和王大瘸子都默默扛著棺材,老呂叼著菸頭走在前頭,小聲說慢點慢點,讓老頭慢點走!老方頭撒著剪好的紙錢,喃喃說:“老哥!下輩子別來人世受罪啦!俺快去找你了……你收好這錢,叫個紅角聽聽河北梆子!俺們沒法給你請戲啦!”
長安迷迷糊糊靠在棺材邊兒上,眼睛直呆呆的,突然他緊緊抱著棺材把臉貼在上面嗚嗚哭起來,壓抑的哭聲讓吱吱扭扭的車扯得很長很碎,坐在車後邊的幾個男人也開始一把把抹淚。長安把老梁頭最愛的收音機也放進了棺材,沒了天線不管他咋擺弄,也調不出清晰的聲兒。一路上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從棺材裡傳出來,伴著長安的抽泣。棺木下到墳穴的時候長安發瘋了!老方頭們往棺材上拋撒黃土,他讓老呂和老寧按著不能攔,就掙著身子伸出腿踹了老呂一腳,口齒不清地慘叫:“別埋!鬆開我!別埋呀!”
漸漸,黃土埋沒了白慘慘的棺材,長安眼睜睜看著黃土添滿墳穴,又逐漸堆起個小土包。原來地是平的,人一躺進去就多出一堆土,這不是爺爺?長安想著雙眼模糊得看不清墳了,忙緊閉了雙眼讓盈著的淚流出來,再看還是一堆溼潤的黃土。老鄭不知從哪兒挖來一顆手脖粗細的柳樹,示意長安栽在墳邊兒。
埋人要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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