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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隊,馬蹄下飛揚起遮天蔽日的黃塵,馬背上翻飛起寒光閃閃的大刀片,那裡邊肯定會有我,我會比別人更驍勇善戰。我會成為一條好漢而壯烈沙場。我也會吟出高適、岑參那樣的壯懷激烈的邊塞詩的。我會讓我的同事、當今少有的不俗的詩人柳雲捧讀我的邊塞詩而擊節!我想他會由此喚起大激情的,我固執地以為他沒有寫出驚天動地的好詩不是因為他缺才分,而是因為他憋在城市的籠子裡是憋不出大激情的。好多人都說寫詩只能寫到35歲,過了這個年齡就再也寫不出好詩了。可是,我怎麼覺得我是從40歲才喚起了詩才而且我說我會從40歲以後寫出好詩的。別人不信,可柳詩人信。
我在河西大走廊所喚起的這份激情使我更加確信了我的詩才。我那時候完全進入了詩人的天地。我可以縱橫捭闔,隨心所欲。令我興奮得是我發覺我不僅是個詩人,我還是個哲人。
我在解釋為什麼古戰場都在荒漠大野,我認為這是一種紳士的行為,就像西方貴族間的決鬥。在明處,不在暗處;死要死個明白,活也要活個明明白白。我不喜歡游擊戰也不喜歡地道戰,我更不喜歡城市的巷戰,凡是電視上那些在廢墟中進行的一槍一躲的槍戰我都視作最沒有才華的導演的矯情,而且雷同得驚人。這種槍戰未免苟且,躲躲閃閃,靠一種僥倖,類似那種投機的行為,就是勝了也算不了什麼英雄,更不會是大英雄。真正的大英雄應該也只能出現在這種全是陽光全是坦蕩的戈壁、荒原、大漠中,痛痛快快地拼殺,痛痛快快地流血,痛痛快快地從馬背上摔下來,摔出個響動來,當然不摔下來更好。這才叫好男兒,這才叫戰了一回鬥,豪了一回情,過了一把癮。
城裡的OK可嗓子吼,吼西北風,吼瀟灑,是吼不出來走一回的,電視上演《過把癮》也是過不成的,只不過是一種病中的呻吟,好多人還被它感動得夠嗆,可我看一眼就覺得假。離婚就離婚唄,還在那兒一勁折騰個啥子?角色有病,城市有病,還有什麼癮可過?要過癮就得到這地方來,寬寬堂堂,明明亮亮,沒有人看你沒有人干擾你,你愛往山坡上躺就往山坡上躺,愛脫光了身子就脫光身子,作為男人在這裡光著身子,肯定會增加陽剛之氣的。要是陽痿,到了這裡接受戈壁陽光,肯定比到男性病診所好。那些在城市整天蹲牆旮旯曬陽陽的老人,那些塌著腰在辦公室裡整天捧著個茶鏽斑斑的大缸子的文職人員,還有那些在春天裡得了流感到醫院大走廊裡掛滴流的人,都到這條灌滿陽光的大走廊裡來吧,接受陽光浴,會益於身心健康的。我想,麥加聖地一定會充滿這種陽光的,接受陽光的洗禮吧,我的城市同胞!
這條河西走廊太寬太長,我有多少感受也鋪不滿,我有多少激情也顯得貧弱。列車上的音樂也累了乏了。天色一點點暗下來了。前邊望不到城市,也望不到村莊,心,兀自沉了:若是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可怎麼辦?往哪裡走?先前的所有浪漫所有詩情都隨著太陽的離去而化作了深深的擔憂。這裡沒有安全感沒有親切感,之所以不見人煙是因為這裡根本就不適於人們生存。這是一個沙化的世界,人類怎麼可以在沙化世界中生活呢?我不能不回到現實中來。
現實是嚴酷的,沙化正在氣勢洶洶地逼近我們的城市。它吞沒了古絲綢之路,吞沒了樓蘭古城,吞沒了我們的科學家彭加木,吞沒了一個個小小的現代村落。十年前還住人的地方,如今,只留下了半掩半埋的乾燥的土牆。屋有多高,沙就有多高,70年代沙化的速度是每年1000多公里,而80年代,沙化的速度幾乎翻了一倍。沙化的面積在我國的版圖上佔據的位置是百分之十五點幾,要是以如此速度增長,那麼,我們的城市還會存在多久?
劉元舉的西部情結……《西部生命》(5)
我們的人口在增多,我們的沙化面積在增多,我們的抱怨情緒也在增多,而我們的最可寶貴的水資源卻在與日益減少而且汙染日趨嚴重。一路上,凡是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家,沒有水的地方就沒有人煙。這條大走廊如此開闊如此坦蕩就是因為它太缺少水了。我不會再為這裡的開闊而激動了,也不會因此而抱怨我們的城市,我們的住宅。這條大走廊給了我大的激動,也給了我大的冷靜和大的思考。在此之前,這種情況我還從未有過。
我們的好去處越來越少了,珍惜吧——這就河西大走廊給我的啟迪。
不過,城市還是比戈壁好。讓我重新選擇,我還是會選擇城市。但是,我要選擇一個比我現在居住的城市更好的城市。比如巴黎、維也納、威尼斯、巴塞羅那什麼的……
大連和青島也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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