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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後,一支小小的隊伍無聲地跟上來。
他們沿著九連一排曾經走過的路線,沿632、633高地西側的窪地和沖溝,向南走到該連一排長林洪生犧牲的地方。肖斌想到的這條路線他也想到了……劉宗魁在林洪生遺體旁臥倒,從容地自軍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枚曲別針,耐心地把它捏直……
每個重上戰場的老兵口袋裡都有幾枚曲別針,將它們捏直後探尋壓發引信地雷,比使用標準的探雷器輕便得多。至於拉發引信地雷,你應當小心地用手在面前草叢裡碰觸和摸索,然後將牙齒湊上去,輕輕地把絆線咬斷……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親切而強烈的泥土的氣息,青草的氣息,將泥土和草葉打溼的夜露的氣息……有一種三十四年的人生重負一瞬間內全部卸卻的感覺,一種迴歸故鄉的感覺……也許你排不掉面前的每一枚地雷,但這不是重要的……我們來自泥土,還要重歸泥土,只要這是故國的泥土……
他緩緩地吸一口氣,將那根自制的探雷針向臉前的泥土中紮下去……
十七
江濤扔掉電臺的送受話器,坐下去,再次把那隻碩大計程車兵型光頭深埋在兩膝間的手掌裡。
劉宗魁沒有回答他的呼叫!劉宗魁不願回答他!在C團副團長堅忍的沉默裡,他清楚地感覺到了一種要將他逼進死角的願望和非這樣不可的決心!
從午後到傍晚,他的內心一直沉浸在那個令他焦灼不安的意念裡:敵人從翡翠嶺方向對630、632、633高地的進攻,是其從天子山方向朝164、342高地大舉反撲的前奏。他覺得自己識破了敵指揮官的陰謀,只給了C團三營一個排的增援,在164、342高地保持原有兵力和防禦部署,是做了一種很正確的選擇。其後敵人雖然一直沒有兵出天子山,他對這個方向的高度警惕絲毫也不敢放鬆。與此同時,騎盤嶺東端630高地上下發生的戰鬥也成了他內心的另一個焦慮點。那兒的戰鬥拖得時間越長,進行得越激烈,他對今天的戰局如何發展就越是心中沒底。在他的潛意識裡,天子山敵人的緘默和630、632高地地區戰鬥的激烈正是敵人陰謀的兩部分:敵人的指揮官正用發生在上述高地上下的戰鬥考驗他的意志,等待他終於承受不住由630高地失守的危險前景帶來的壓力……該高地一旦失守,敵人也就上了騎盤嶺大山樑,既可向西威脅631高地和整個騎盤嶺我軍陣地,又可斜向西南與天子山之敵對632高地地區的C團三營實施合圍……終於做出由164、342高地地區向630高地或632高地地區增援的決定,導致騎盤嶺西段和中段防禦空虛,他們才由天子山方向大規模出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走騎盤嶺。不,他不能中敵人的圈套。但630高地失守的危險卻是存在的,630高地一旦失守,上面想到的危險就隨之出現,而即使騎盤嶺僅僅部分失守,他也將被追究丟失國土的責任。到了後來,他還不能不發覺,事實上630高地正成為今天敵我雙方尤其是指揮員一決勝負的關鍵:630高地不失守,他也不向該高地和632高地地區增援,天子山之敵或許就不敢貿然向164、342高地地區攻擊;而一旦630高地有失守之虞,他不得不派一營或二營去增援三營,天子山之敵就可能乘機而動,整個騎盤嶺的防禦則將岌岌可危!
下午的大部分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他再也沒有離開〃大廳〃一步,沒有離開那部與三營溝通的專線電話一步。為內心的焦灼和惴惴不安所左右,他即使在表面上,也很難保持往日的鎮靜與從容了。翡翠嶺之敵大舉進攻630、632、633高地以前,他對戰場局勢的發展還是能夠把握的,也沒有失去在軍長規定的時限內奪取並守住整個騎盤嶺地區的信心,但在這件事發生之後,他的信心被從根本上動搖了,現在無論是翡翠嶺之敵的瘋狂反攻,還是天子山之敵的反常沉默,都已超出了他原先的作戰設想,成了他無法準確猜度和把握的東西。他在軍事學術上一貫堅信以多勝少的原則,目前敵人剛剛顯露出它們龐大的身影,尚未完全向他撲來,而他的兵力使用卻已到了枯竭的程度。C團三營已用於632高地地區,本團的三個營一線展開在騎盤嶺山樑之上,形成的只是一道脆弱的防禦鏈環,一旦敵人將重兵作用於一個鏈環上,他手中將沒有可用於增援的兵力!他又一次想到向師裡要求增援,卻又以當初想到的同樣理由否定了它:騎盤嶺除630高地外仍沒有遭遇敵人大舉攻擊,現在要求增援是不適宜的,會引起師長對他指揮能力的懷疑的!在內心的最隱秘處,江濤依稀覺得敵人的指揮官是一個老辣多謀、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