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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響亮,向前一個趔趄,撲倒在草地上。
他沒有馬上死去。因為敵人並沒有擊中他的要害部位。死神拖了很久才扇動黑色的翅膀姍姍降臨,彷彿只是為了讓他有時間體會生命火焰熄滅前的痛苦。最初的昏厥過後他心裡清楚地浮上來的念頭竟然不是對於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深深的懊惱。〃我是不讓自己著急的。……可最後還是著急了。〃但是來自軀體下方的如被燒紅的鋼筋反覆炮烙著五臟六腑一樣的劇痛打斷了他的思想,接踵而來的猛烈的噁心又部分地抑制了腹下的劇痛。姜伯玉一口一口地吐出了許多黑紅的穢物,眼冒金花,喉頭抽搐,通體大汗淋漓。嘔吐止住了,劇痛的感覺又回來了,腹腔內似有一隻小手在慢慢地掏,什麼東西正沉甸甸地墜下去。〃腸子。〃他想到,從又一陣眩暈中醒過來,並沒有感到驚訝。〃應當把它們放回去。〃腦海裡閃過一個模糊的意念,可當他要用麻僵的手執行生命中樞的指令時,那種比劇痛還難受的噁心和嘔吐的感覺又再次湧上喉嚨。〃……不,不用了。〃他聽到心中有一個微弱的聲音說,同時將閉緊的眼睛睜開,朝高地上方望去,無論是剛才有過的興奮和激動,痛苦和悲哀,此刻都被遺忘了,記憶中殘有的僅僅是對於戰鬥程序的一點點關心:一排的戰士們衝進敵人的塹壕裡去了嗎?!
第134節:《穿越死亡》第三部(14)
他的目光模糊一會兒便清晰了,隨即臉上現出一個驚駭的表情。槍聲再次震耳欲聾地響起來。這是高地主峰下平臺稜線上那挺擊中了他的重機槍正瘋狂地叫著,把紛飛的子彈無情地潑向第一道塹壕。一排的戰士們已進入了那道塹壕,正同殘敵進行激烈的肉搏,那挺重機槍射下來的子彈卻又讓他們如同一根根攔腰折斷的樹枝一樣倒下去。從倒下去的人中他認出了三班長和一個他熟悉的二班的四川兵。在這挺重機槍的火力掩護下,一隊敵人從第二道塹壕順一條連通上下的交通壕朝第一道塹壕增援下來。一旦敵人從高地東北側重新佔領了第一道塹壕,已經帶二排衝進高地北側第一道塹壕的岑浩就會受到來自東方的打擊,那對他是非常危險的!
不。
現在姜伯玉想什麼和做什麼都是緩慢的了:他緩慢地在生命中樞肯定了那個〃不〃字,緩慢地將甩到前面去的輕機槍一點點向後拉回到自己眼前;緩慢地抬起上體,將槍托抵在肩部。死神在最後時刻已開始表現出了仁慈,逐漸用身體各部分的麻木代替了那種炮烙一般的疼感,讓他的精神有了迴光返照式的清醒。準星圈在姜伯玉的眼前模糊了變清晰,清晰了變模糊,到底瞄準了第三道塹壕敵人的重機槍。〃噠噠……〃一個點射響起,重機槍啞了。〃好。〃他想。
現在他要最後幫助進入第一道塹壕內的戰友們。幫助他們也就是幫助山稜線西側的岑浩。他的生命和戰鬥將要結束,能為戰士們和自己的朋友做的僅僅是這一點事情了。他把槍口壓低,瞄準了那隊正在第二和第一道塹壕間的交通壕裡運動的敵人。〃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他一連打出三組短點射,既準又狠,那隊敵人亂起來,改變方向往回跑。〃噠噠噠……〃他又朝對方追加了一個短點射,再扣動扳機時槍卻不響了。彈匣裡沒有子彈了。
揹負著備用彈匣的副機槍射手一直沒有跟上來,也許已經犧牲了。不可能再換上一個新的彈匣了。姜伯玉最後一次抬起頭,朝高地北側望去。越過那道山稜線,他看到已有一小隊二排的戰士順另一條交通壕從下向上衝向第二道塹壕,而從殘敵明顯已被肅清的第一道塹壕裡,一排……估計是二班……的一挺輕機槍和二排的另一挺輕機槍也開始向高地上方的敵人射擊,掩護向上進攻的隊伍。〃二排還在進攻,岑浩還在指揮戰鬥。〃他淡淡地想,握緊槍柄的手一軟,頭部疲倦地跌到地面上。
草叢中的一粒石子硌疼了他的臉。他覺得不舒服,便艱難地將頭挪一下,放置到歪倒的槍柄上,眼睛大睜著,向著西方,再沒有閉上。
一輪碩大的沉甸甸的夕陽紅彤彤地低懸在西北方天子山與公母山間的峽谷裡,將山坡上的每一片草地都染得通明透亮。這時姜伯玉第一次望見了戰場全貌。不僅在634高地上下,而且在天子山和騎盤嶺的廣大地區內,戰爭都正激烈而緩慢地進行著。一發發炮彈慢慢地落地炸開;一團團火光慢慢地升騰,熄滅;被擊中的樹叢燃起一道道黑煙,慢慢地斜斜地飄向天空。但是夕陽的輝煌並沒有被損害,它依然用自己凝重的光芒塗抹著大地,給戰場上的山川草木連同人和炸煙厚厚地敷上一層血紅的色調。〃這很莊嚴,也很壯麗,〃他斷斷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