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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第2/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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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人就忍不住詛咒:“等著吧,總有人要長齙牙齒的。”或者是:“就算老天沒長眼,他也不一定過得了西門橋。”喜歡惡作劇的人還曾這樣嚇唬朋友:“不得了,今天街上有個眼生的人到處打聽你哩。”直到有一次,一個被嚇唬的人當場暈倒,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差一點猝死,大家才知道這種玩笑不能亂開,往後的口舌才謹慎了許多。

2007年9月

◇ 前者最初發表於1987年《鐘山》雜誌,後收入小說集《北門口預言》。

後者最初發表於2008年《中國西部文學》雜誌。

鼻血(1)

馬坪寨,錯錯落落的一片木樓房,夾著一座青磚樓,老遠就能看見。磚樓的梯形封火牆簷角高翹,一角疊著一角,一級落下一級。簷草居然已粗大如樹,當然是*了漫長歲月的結果,若出現在夜裡,將冷不防給路人一種黑森森的猙獰感。苔蘚從牆基蔓延開來,蓬蓬勃勃潑染於牆,眼看就要把磚樓完全包藏。

老屋空了多年,囤積著一屋發黴的氣味。但不時有人跨進門檻,把一角角黑暗認真地盯上幾眼,似乎努力地要看出個什麼究竟。他們是過路歇腳的農夫,嘰嘰喳喳的少女,或一些坐汽車遠道而來的讀書人。讀書人喜歡負手閒步,把門口兩尊石頭獅子拍拍打打,把蛀眼密集的大木柱撫摸撫摸,更喜歡在廳堂裡一張女士玉照前整頓神色,交頭接耳一番。

女子的大照片陳舊灰黃了。年齡說不準。衣著在今天看來不算十分洋式:一件短袖旗袍把胸脯小心裹住,卻把頸脖大面積裸露出來,交給公共目光去七叮八咬。

本寨人都知道,這裡原住著一個大戶,姓楊,是個大藥商,家有兩位千金。姐姐在九州外國行醫,照片中的這位則是妹妹,曾是著名演員,用本地人的話來說,在上海“唱電影戲”唱得大紅大紫,想必在大碼頭上賺了不少銀洋。如此而已。本寨人不知城裡的讀書人為何這樣惦記一位戲子,一趟趟來檢視老屋。有什麼可看呢?有曹跛子耍蛇那樣好看麼?有湖北班子的大變活人那樣好看麼?

他們把外地統稱“開邊”,似乎唯馬坪寨才是中央,只有身處中央的人才活得最有道理。而“開邊”人總是有些古怪的。

待外地人走了,本寨人進去撿個煙盒子,撿個汽水瓶子,看能不能廢物利用。有時他們也把招引遠客的大照片評議一番。

“乖致得婊子樣的。”

“乖致什麼?嘴巴好大,醜死了。”

“*它它的,養五個娃崽不礙事。”

“色是禍呢,沒聽說過嗎?紅顏薄命。”

“莫搞下的。人家是人民代表,毛主席都請她到北京去坐皮椅子。我舅舅說過,那皮椅子一坐下去就塌兩尺,你臠心都到了口裡。”

“死豬仔,你坐了我的斗笠。”

眾人意見各別,有一點共識卻堅定不移,即這號洋式女子擔不得糞桶,鍘不得豬草,只能擺看,切切不可做娘子的。至於電影戲,他們也覺得不以為然。縣裡的班子來掛白布放過兩次電影戲,既無鑼鼓也無唱腔,不論生旦淨醜,只是講講白話,才端上碗就吃完了,才上床睡覺就天亮了,快得實在沒有道理。當時村長看見銀幕上又打仗又開荒硬有幾百號人,忙煮了兩鍋麵條辦招待,後來電燈一黑,千軍萬馬不知去了哪裡,場上只剩下兩個放片子的夥計——他孃的電影電影,就是這樣騙人的呵?

楊家二小姐不過是唱唱這種沒腔沒板的騙人戲,一沒當上縣長太太,二沒在城裡開鋪子,馬坪寨鄉親覺得這事並不怎麼光彩——儘管她還算仁義,給鄉政府捐過一臺水泵。

鄉長嚴禁馬坪寨人破壞老屋,也不許用它來囤糧谷或關牛羊。有一次,三老倌拆了一根檁子去修水車,鄉長知道後立刻瞪眼開罵:“胡鬧!你曉得人家是什麼人?毀了人家的家產你有幾個腦袋去賠?就要打第三次世界大戰了,你搞破壞呵?”

眾人想到第三次世界大戰,覺得鄉長的眼瞪得極有道理。

這一年,坡上的竹子全開了花;挖山時又挖斷一條碗口粗的冬眠蛇,各戶都剁去一截煮著吃了;有人還更下作,在水井邊上屙下一堆臭糞,漚出了一窩蛆。總之,這世道有些不正經了。城裡的一些青年學生跑到馬坪寨來貼大字報,喊口號,打石頭獅子,開批判大會,撕下楊家二小姐的大照片,四下裡瞪眼睛惡狠狠一番。據他們說,*開始了,這臭妖婆也被都市裡的革命人民揪出來了。哪是什麼革命藝術家呢?她不過是個臭妖婆罷了,大破鞋罷了,美國女特務罷了,不但大搞反革命活動,還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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