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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自大治酒錢行。臨別之日,送至江口而回。
宦萼帶了十數個家人,僱了騾子進京,一路平安無事。一日,到了泰安州地方,離城尚有四十多里。一片荒郊,杳無人跡。有幾句道那時的境況:
十里俄驚霧暗,九天倏睹雲昏。八方民舍斷朝煙,七有浮屠無夜火。六翮飛禽爭投棲於別群,五花頭踏盡潛避於州堂。【此位州尊可謂畏賊如虎。】四野牛羊皆沒影,三齊百姓悉無蹤。兩下來人俱說此間行不得,一聲唿哨果然草莽有強徒。
正然走著,突遇一夥土賊。有五六十人,拖槍拽捧,蜂擁前來。也有拿著割麥的扇刀,有拿著闢柴的斧頭。頭上都裹著花布手巾,腿繃赤腳,一床藍布單被子拴在一根竹竿上做了旗號,敲著兩三面破銅盆作了金鼓圍了上來。手中亂舞,腳下混跳,口裡唧唧喳喳,只叫留下買路錢。【確乎是一起烏合土賊行徑。】眾人見了這些樣子,又好笑,又好惱,面面相覷。赤手空拳,寡不敵眾,可敢同他相抗?將所攜的五千金全然劫去,還將鋪蓋行囊,扛的扛,背的背,一轟去了。
宦萼同眾家人,一個個垂首喪氣。問了家人可還有剩的盤費,這個說還有兩餘,那個說還有三四兩,共算算,還剩有二十餘金,夠作盤費,可以到京。又走了廿餘里,到了一個大村莊中,約有千餘人家,覓了一座店歇下。店主見他們沒有行李,不肯留。宦萼就坐在店門口,告訴他午間遇了這夥賊劫去。店主道:“近來土賊竊發,各處都有,多少不等,盡是餓民哨聚。地方官又不敢申報,來往的人吃了他多少虧。近來客人們都知道了,三二百結夥同走,方保無事。你們怎麼也不問一問,就冒冒失失撞了來。可惜失去了一注大財。主僕們商議還是報官,還是走路?”宦萼道:“據店主說,四處都是賊。報了官,去拿那一起的是?知道是誰劫了去?只管守著,豈不耽誤了大事?忍著撂了罷,到京尋你大舅爺商議,再作區處。但只是沒有行李,恐路上盤詰瑣碎。”
正在躊躇,只見一個人走進店門,向著宦萼納頭便拜,道:“恩人方才吃驚了。”宦萼連忙扶起,看了看,不認得。問道:“尊駕是誰?面荒得很,怎麼認得我?又何以知我遇賊?那人笑道:”老爺不認得小人了?小人名叫賴盈,那年該了賣貨郎姓畢的十兩銀子,蒙老爺替小人還了,又賞了小人一錠盤費。小人想,一身是病,在外沒用,就趁那銀子做路費。回來兩年,病倒好了,今年又遭了流賊,只剩了一身。又值年程荒歉,只得入了賊夥度命。老爺的天恩,小人是時刻想念著,方才是那裡見了老爺就認得。因同眾人在一處,小人不敢認,特暗暗跟了下來。老爺可報了官?多著些官兵,小人領了去,靠那些毛賊中甚麼用,所失的東西,一去就可奪回。“宦萼大笑道:”今日晚了,我們明早同到州里去。“
正然喜笑,只見門外一陣有三十餘人,都騎著馬,個個彎弓插箭,臂鷹牽狗,簇擁而來。宦萼正要問店主是甚麼人,只見為首的那個彪形大漢,一眼看見他,忙跳下馬來叫進來,道:“這不是南京的宦恩兄麼?”宦萼忙站起,細細將他一看,原來是鮑德。他一把拉住宦萼的手,道:“恩兄幾時到的?那陣風兒吹了你來?這兩年想殺俺了。若不是我今日出來打圍,幾乎錯過。如今往那裡去?”宦萼將上京有事,適間遇賊被劫,並賴盈才來報信,明早要去報官的話相告。鮑德笑道:“恩兄放心,包在弟身上取來。還且請到舍下去再講。”宦萼真是他鄉遇故知了,無限的歡善。叫拉出馬來,同他並騎而行。
到了他門,好一所大宅。門外都是合抱的大柳樹,圍牆數仞,四角四座看家樓。進了大門下馬。二門內方是大廳,兩邊刀槍兵器插滿數架。兩人揖罷坐下,鮑德道:“自從別後,無一日不想念恩兄。我屢屢要南去一會,因連年荒歉,盜寇縱橫,不敢離家。今日甚麼風吹得恩兄到這裡來?”叫小廝:“快去請辛大爺來,你說南京的宦老爺來了。”宦萼道:“令姑母安健麼?令表兄府上在那裡?”鮑德道:“家表兄那年承恩兄資助盤纏,兼程星夜來家。家姑母一見,病就好了,近來著實康健,每常感念恩兄不盡。”宦萼道:“多大事,為何尊兄這樣掛齒?使弟不勝汗顏。”不一時,辛同到來,深謝向日之情。
少頃,拿上酒餚來。雖不比宦萼家烹調味美,他都是豬羊鵝鴨燒煮著,大盤堆砌饅首薄餅米飯粉湯,也十分的豐盛。鮑德同辛同陪著,又吩咐家人款待宦老爺的管家同賴盈吃。他主僕上下都吃畢了,請宦萼到小齋內坐。又擺上果品醃臘下酒之物,讓了坐下。鮑德向他道:“弟有些須小事,今晚不得奉陪,家表兄在此相伴。”宦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