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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能過目成誦,未及二載,連詩詞也覺頗通。他父母心中歡喜自不必說,而傍人亦為他欣慶,盡說道:“錢家之錢樹子自此興矣。”又過了年餘,雖才十歲,儼然成人,其丰姿綽約,不能盡言,只見他:眉黛春山,眼含秋水,唇猶紅豆,臉若桃花,十指尖尖玉筍。一雙小小金蓮,腰肢似荷莖翻風,面板如海棠經雨,語言嬌麗,聲音不亞清簫,行步輕盈,體態可欺弱柳,隱微處雖然未許人窺,想個中一定是件妙物。
他生得真令人一見魂消,且不必說。孰意那一年城中疾厲大行,他也偶染時症,伏枕數月,他父母延醫問卜,打卦求神,無不備至。後來病雖痊可,只雙眸微暗,漸漸不明,城中之名醫國手百樣醫治,毫無效驗,但那時醫生的技倆原是有限,而內中又有兩等,一等是窮的,一等是富的。若是那窮的,只好守著藥箱,袖手在家高坐,十日半月,藥都黴爛了,間或賣出一兩劑,聊為餬口。大約終身不過如此,或者等到十年運來的時候發財也不可知?不然再無望矣,【此段無時之窮醫見之,必點頭嘆曰:不謬,不謬。】這是為何?因那一等富的,他家中有幾貫錢財,每日僱上三四個轎伕,扛上一頂油衣紅頂小轎,【三四轎伕,甚是體面,接寫扛上一乘油衣紅頂小轎,不堪之甚,轎本是抬,此謂曰扛,尤其不堪。】不論陰晴,大街小巷,抬了亂跑,到明來,或買燒鵝板鴨,或火腿燻雞,著背藥箱人拿了,跟在轎後,故意使人看見。好說此人一日到晚這等興頭,且如此大吃大用,定是時醫無疑,好與他四處馳名,哄人延請。孰知他只好自費幾百文錢,抬在街上搖擺,究竟一日到晚,藥箱還不曾發市。【此段有錢之富醫見之,亦點首曰:誠然,誠然。】有那倒運的這個人請著他看病,他不過是撞自己的造化,拿別人的命來試手,胸中千般算計,日內一片胡謅,凡湯劑定要人參,是病症皆做丸藥,起發人些錢鈔,養活自己妻兒。病若好了,誇他的手段高強,索謝不休,醫死了呢,說人的命數修短,潛身無語,真個是:招牌下冤魂滾滾,藥箱內怨氣騰騰。
況且大明律中,雖有庸醫殺人的罪款一條,從來可曾見用過一次。【此段勿論醫道中窮富件之,必含笑曰:巧手丹青不過只能畫人形象,此人竟說盡我們的肺腑了。何刻薄若是。】所以這些人任意胡行,那裡有窮究醫書,精研脈理的,就是那馳名的國手,也不過是他的造化頗高。遇著都是不該死的症候,看多好了幾個,就傳說是名醫無雙,一匕回生。到底何嘗有絲毫實學,所以說那富的還糊得去,只可憐那窮的真是寸步難移,近時歧黃中大都不過如此。【此段非是痛貶醫道中人,正是勸其用心精究一番,不可將活人醫死的慈心耳。古云:不為良相,當為良醫,謂其能救人耳。若只圖殺人,何不去學劊子手,學醫何為?扁鵲曰:越人豈生人,但遇不死之症,不致殺人耳。顧學醫者效之。】因此那錢貴不多時竟兩目皆盲,雙眸緊閉,把一對嬌滴滴的秋波,被這些醫弄得個視而不見。【諺雲:如今的世情,只好睜一隻睛,閉一隻眼罷。據我言之,不若視而不見者為尤妙。】他父母雖然心疼愛惜,然到此地位,亦付之無可奈何而已。又過了二三年,錢貴已經長成,愈生得美貌可愛,有一詞贊他的妙處,道:舉止甚偏聯,體飄遙,態若仙,妖燒不亞嬌飛燕,梅妝淡添潛。妃兩彎嫌汙,輕掃梨花面,羨蟬娟,秋波緊閉,恰似玉環眠。
上調黃鶯兒且說著郝氏見女兒雖少了雙牌,那丰姿出落得天仙相似,要尋一個好主兒出一樁大錢,才與他梳籠。但錢貴小時雖有人知他生得標緻,後來都聞地損了雙目,皆以為是個殘疾廢物,誰知他眼雖沒了,還是一個才美佳人。郝氏見他年雖十三,長得如成人一般,可以破身的時候,況他這種人家,無非所愛是錢,巴不得早梳籠一日,早覓一日的利,見沒得財主來相看,貧窮的自然又不肯與他,心中急了,有他相交一個貼皮貼肉的厚友,叫做竹思寬。【王大江先生雲:天下無不近臀之卵,亦無不近聯之臀。世上人相與朋友,彼此一弄,自然就親厚了,以此論之,郝氏與竹思寬貼皮貼肉,是厚朋友了。】託他替女兒招攬個好主顧來,若得一注大財,不但重重相謝,還許他臍下那一品老淡菜常常到口,概不取利。竹思寬聽了此話,不但為人,而且為己,自然去替他上心打合。
你道這竹思竟是個甚麼人?他也是個蔑片行中朋友,【篾片】自幼好賭,【第一個賭賊出現。】又好偷他父母的鄉黨,人背後送他一個美號,叫做貝者貝戎。【四個字的號甚新,約是仿金元時叫法。】不懂拆白道字的人,就直呼之曰賭賊。【如今有此美名者,天下幾半。】他祖籍是江西人,父親姓竹名清,母親黃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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