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2/4 頁)
跑下來,將那上等綠玉丟在了屍體上面。人群中為她如此對待一塊玉石發出了驚歎。
她卻轉身走進了自己的屋子。
所有人都仰頭看著她從三樓那寬大的平臺上消失了。人人都聽到了她尖利的聲音在那些迴廊的蔭影裡迴盪。她是在叫她的貼身侍女,我的教師:“卓瑪!桑吉卓瑪!”
於是,身著水綠色長衫的卓瑪也從我們眼前消失了。
父親帶著央宗進了三樓東頭,朝向南面的房間。這下,他們就可以住在一起,一直睡在一張床上了。雖說在此之前,任何一個麥其土司都不會和一個女人一直睡一個房問,更不要說是同一張床上。
來看看土司的床吧。土司的床其實是個連在牆上的巨大櫃子,因為光線黯淡而顯出很幽深的樣子。我曾經問父親:“裡面沒有妖怪嗎?”
他不作正面回答,只是像最沒有心計的父親那樣笑著說:“你這個傻乎乎的傢伙啊!”
我相信那裡邊肯定有什麼嚇人的東西。
那天夜半的時候,官寨外邊響起了淒厲的哭聲。麥其土司披衣起來,央宗滾到床的外邊,裡邊濃重的暗影叫她十分害怕。土司在床前大聲咳嗽,官寨裡立即就點起了燈籠,官寨外立即燃起了火把。
土司到了三樓平臺上,立即有人伸出燈籠把他的臉照亮。土司對下面暗影中的人叫道:“我是麥其,你們要看清楚一點!”
下面,朦朧中顯出了三個人跪在地上的身影。那是被我們殺死的多吉次仁的老婆和兩個兒子,背後是那具倒吊著的屍體,在木樁上輕輕搖晃。
父親大聲發話:“本該把你們都殺了,但你們還是逃命去吧。
要是三天後還在我的地界裡,就別怪我無情了。“土司的粗嗓門震得官寨四處發出嗡嗡的迴響。
下面的暗影中傳來一個小男孩稚氣的聲音:“土司,讓他們再照照你的臉,我要記住你的樣子!”
“你是害怕將來殺錯人嗎?好,好好看一看吧!”
“謝謝,我已經看清楚了!”
父親站在高處大笑:“小孩,要是你還沒來,我就想死了,可以不等你嗎?”
下面沒有回答。那母子三人從黑暗裡消失了。
父親回身時,看見母親從她幽居的高處俯視著自己。
母親十分滿意父親向她仰望的那種效果。她扶著光滑清涼的木頭欄杆說:“你怎麼不殺了他們。”
父親本可以反問母親,我的心胸會如此狹窄嗎?
但他卻只是低聲說:“天哪,我想睡了。”
母親又說:“我聽見他們詛咒你了呢。”
父親這時已經變得從容了:“難道你以為仇家會歌唱?”
母親說:“那麼緊張幹什麼,你是土司,一個女人就叫你這樣了。要是有十個女人怎麼辦?”
口吻是那麼推心置腹,弄得父親一下就說不出話了。火把漸次滅掉,官寨立即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母親清脆的笑聲在這黑暗中響起。母親的聲音在黑暗裡十分好聽:“老爺請回吧,小老婆在大床上會害怕。”
父親也說:“你也回吧,樓上當風,你身子弱,禁不起呀!”
母親當然聽出了這話裡的埋伏。不禁想到,平日裡要是自己不做出哼哼叨卿的病模樣,情形當不至於如此。她是把漢族人欣賞的美感錯以為人人都會喜歡的了。
可嘴上還是不依不饒:“我死了就算了。麥其土司家再缺什麼也不會缺一房太太。
用錢買,用槍搶,容易得很的事情嘛。“
父親說:“我不跟你說了。”
“'那你還不快點進屋,我是要看看這一晚上還有什麼好戲。”
父親進屋去了。睡在床上還恍然看見那居高臨下一張銀盆似的冷臉,便咬著牙說:“真成了個巫婆了。”
央宗滾進了土司的懷裡:“我害怕,抱緊我呀!”
“你是麥其土司的三太太,用不著害怕。”
熱乎乎的女人肉體使土司的情緒安定了。他嘴上說著要舉行一場多麼隆重的婚禮,心裡卻禁不住想,查查頭人的全部家產都是自己倉裡的了。查查是所有頭人裡最忠誠的一個。而且,這也不是一代兩代的事了。他就是不該有這麼漂亮的老婆,同時,也不該擁有那麼多的銀子,叫土司見了晚上睡不著覺。要是自動地把這一切主動叫土司分享一點,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了。想到這些,父親禁不住為人性中難得滿足的貪慾嘆了口氣。
他懷裡的女人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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