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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他們都走同一條路線。
每天,我都爬上望樓看著他們,心裡越來越強烈地希望他們不要停下,而是一直往前,走進拉雪巴土司領地上那些藍色山谷。在那裡,他們會被人殺死。我總覺得,兩個土司一走進藍色山谷,就會被拉雪巴土司的人殺死。這想法剛開始出現時,還叫人覺得好玩,但到後來,我覺得它難以抑制,心裡就有了犯罪的感覺。加上小爾依總像條狗一樣不聲不響地跟在我身後,這種犯罪感更強烈了。
所以,我對父親說:“你們不要再出去了。”
父親沒有回答我,而用得意的眼光看了這段時間天天跟他睡覺的女人一眼,意思是:“我沒說錯吧,我這個兒子!”
原來,他們已經決定不再出去了。
這些年來,好運氣總是跟著麥其家,也跟著我轉。我這句話又歪打正著,不知怎麼又對了父親的心思。於是,便笑了笑。一個帶點傻氣的人笑起來,總有些莫測高深的味道。
29。開始了
這天晚上,我睡得十分香甜。平常,我總要想好久塔娜才能入睡,但這一天沒有想。這一段時間,早上醒來,我也總是一下就想到塔娜。這天早晨,一醒來,還來不及想,就聽到院子裡人喊馬嘶。
又有好多馬馱上了給茸貢家的麥子。不一會兒,這些馬隊,還有女土司的背影就從我們眼前消失了。父親顯得十分疲倦,回屋睡覺去了。
臨睡前,他說:“開始了就叫醒我。”
我沒有問他什麼要開始了。對我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靜靜等待。哥哥正在南方的邊界上擴大戰果。他的辦法是用糧食把對方的百姓吸引過來變成自己的百姓。
等我們的父親一死,他就有更多的百姓和更寬廣的土地了。他在南方戰線上處處得手時,我們卻把許多麥子送給了茸貢土司。所以,他說:“那兩個人叫茸貢家的女人迷住了,總有一天,女土司會坐到麥其官寨裡來發號施令。”
他說這話的口氣,分明把父親和我一樣看成了傻子。
哥哥這些話是對他身邊最親近的人講的,但我們很快就知道了。父親聽了,沒有說什麼。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時,他問我:“你哥哥是個聰明人,還是個故作聰明的傢伙。”
我沒有回答。
說老實話,我找不到這兩者之間有多大的區別。既然知道自己是個聰明人,肯定就想讓別人知道這份聰明。他問我這個問題就跟他總是問我,你到底是個傻子,還是個故意冒傻氣的傢伙是一樣的。父親對我說:“你哥哥肯定想不到,你幹得比他還漂亮。該怎麼幹就怎麼幹,這話說得對。我要去睡了,開始了就叫我。”
我不知道什麼就要開始了,只好把茫然的眼睛向著周圍空曠的原野。
地上的景色蒼翠而缺乏變化,就像從來就沒有四季變遷,夏天在這片曠野上已經兩三百年了。面對這樣的景色,我也打起了呵欠。我大張著的嘴還沒有閉攏,兩個小廝也跟著打起呵欠。我想踢他們兩腳,但又不想用勁。我只想到底是什麼就要開始了。越想越想不出來,只好學著父親的口吻對兩個小廝吼道:“不準打呵欠,開始了就叫我!”
他們說:“是!少爺!”
“什麼開始?”
“事情開始,少爺!”
我從他們嘴裡也問到答案。後來,我的腦子就有些糊塗了。
好像是看到了一件什麼事情,但卻怎麼也看不清楚。睜開眼睛時,我知道自己剛才是睡著了。趴在樓層的迴廊欄杆上就睡著了。再睜開眼睛,我看到天空的深藍裡泛起了淺淺的灰色。雲彩絲絲縷縷被風吹動,比貼著牆根遊走的蛇還快。時間已經是下午了,我站著睡了很長時間。我問:“開始了嗎?”
兩個小廝溜走了。
沒有人回答問題,我有些慌了。這時,背後響起了腳步聲。
一聽,就知道是麥其土司,是我的父親。他走近了,說:“你真是好福氣。我在床上一刻也沒有睡著,可你站著就睡著了。”
既然如此,就該我問他了:“開始了嗎?”
父親搖搖頭,臉上出現了茫然的神情,說:“按說該開始了,那地方離這裡不遠。他們該走到了。”他還伸出手去指了指遠處有群峰聳起的地方,那裡也正是有好多饑民餓死的地方。
這下,我對將發生什麼事情知道個八九不離十了,便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父親說:“你進屋去睡吧,開始了我叫你。”
我進屋,在床上躺下來。睡著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