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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春節。
北京西城劈柴胡同,齊白石宅。
齊老先生整整九十歲了。
劈柴胡同(今改為闢才衚衕)是東西走向的大衚衕,中間還有許多南北走向的小衚衕。跨車衚衕是其中的一條。周圍鄰里的人,每每以此而自豪。嘴邊上,時不時地要帶上一句:“齊白石和我們住街坊。”
今天,從一大早,齊家宅院裡就特別熱鬧,人進人出。張伯駒和王樾一路走,一路聊著什麼。進了院子,正碰上於非an、陳半丁、王雪濤幾個從裡面出來。雪下了四五天,昨天夜裡就晴了,今天的太陽也就特別大。空氣中,瀰漫著燉肉的香味和鞭炮的火藥味。到處都可以聽見有人在互相喚著:“走哇,逛廠甸去!”
上房裡,白髮蒼蒼的齊老先生眯縫著眼睛,正同廖仲愷先生的夫人、雙清樓主何香凝談著什麼,旁邊坐著專程從天津來北京的畫家劉奎齡、劉繼卣父子。老人的大弟子李苦禪執弟子禮,站在一邊。
見到張伯駒和王樾,老人站了起來。笑吟吟地揚了揚手道:“哇,叢碧兄、森然兄,你們也來了。坐,坐!”
敘年齒,張伯駒、王森然他們比齊先生晚了整整一輩人。齊白石為人謙坦熱誠,便是晚輩,只要是有書畫往來之誼的,一律以“弟”相稱相屬。
二人依著老例,給齊老拜了年。齊白石見王樾竟穿著軍裝,皺了皺眉,問道:“森然,你一個文化人,怎麼也湊起熱鬧來了?”
王樾回道:“湖北解放後,陶鑄邀我去武漢,接收敵產,所以,我就去了。”
張伯駒在側補了一句:“他是臨時幫忙的,在軍管會文教部當副主任,就快完事了。”
齊白石點點頭,有些感慨地說:“比來比去,倒是解放了的好。政治清明,百姓安樂。這幾十年,亂子就沒停過,這兒打了那兒打,都說自己對,是為民立命。搞來搞去,還是共產黨拿了天下。”說到這兒,他笑了起來,捋著鬍子說:“那毛澤東,還是正經八輩兒我們湖南的老鄉呢,也是湘潭人。前些天他接我到中南海,嘮了一下午,一點兒架子也沒有。”說著,他指了指身後掛著的一幅大字篆書對聯道:“我送了他一幅對子,也不知寫得對不對?”
王樾看看張伯駒,張伯駒把那幅擘窠大字的對聯看了一遍,點點頭道:“這字是沒得挑了。倒是有個字,面生!”
王樾問道:“對子已經送去了?”
“送去十幾天了。”齊白石笑道,神色有些緊張,看著張伯駒道:“哪個字面生?”
張伯駒笑而不語。
論交情,卻是王樾同齊先生更熟一些。王樾曾就師於齊白石,後引為知己,往來頻密。王樾主攻詩畫評論和教育,也愛畫,畫風老辣沉厚,不拘成格。齊白石老年變法,畫風陡然一新,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同那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有密切關係。不久前,齊白石曾親書了一幅大字對聯,送給王樾,居然是“工畫是王摩詰,知音許鍾子期”十二個大字,亦可見交誼之深厚。
王樾道:“這兩句,當出自清季安徽完白山人鄧石如的成句。”
齊白石連連點頭,道:“對,對,是鄧頑伯的話。”說著,又回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那幅對聯。
海為龍世界
雲是鶴家鄉
當時,他寫了兩幅。一幅送給了毛主席,另一幅自己留下來了。
王樾道:“鄧石如的原句,下聯為‘天是鶴家鄉’!”
齊白石面色一沉。好一會兒,才搖搖頭道:“對,對,是個‘天’字。當時我就覺著不大順呢。唉,這下麻煩了,對聯已經拿去,如何是好?這要是在過去,可是殺頭之罪呢!”
張伯駒微微一笑道:“齊先生不拘成格,自成一家。依我之見,這個‘雲’字便好過了鄧石如的那個‘天’字。上聯若是‘地為龍世界’,下聯的‘天’字便不可一動。上聯為一個‘海’字,與‘雲’字相對,又有什麼不妥。”
聽張伯駒這麼一解釋,齊白石才寬了寬心,笑了起來。
話題自此扯開,張伯駒說起了民間傳的紀曉嵐改唐詩的故事。
“乾隆皇帝有一次得了一個十分珍貴的扇面,讓紀曉嵐題一首王之渙的《涼州詞》在上面。曉嵐得意,一揮而就,寫完一看,才發現丟了一個字。那原詩本是一首七絕:‘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紀曉嵐一時得意,竟寫丟了一個‘間’字。”
齊白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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