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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陽城人陳勝、陽夏人吳廣起兵於蘄。是時,發閭左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陳勝、吳廣皆為屯長。會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斬。陳勝、吳廣因天下之愁怨,乃殺將尉,召令徒屬曰:“公等皆失期當斬,假令毋斬,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眾皆從之。乃詐稱公子扶蘇、項燕,為壇而盟,稱大楚;陳勝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攻大澤鄉,拔之。收而攻蘄,蘄下。乃令符離人葛嬰將兵徇蘄以東,攻銍、酇、苦、柘、譙,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陳,車六七百乘,騎千餘,卒數萬人。攻陳,陳守、尉皆不在,獨守丞與戰譙門中,不勝;守丞死,陳勝乃入據陳。
初,大梁人張耳、陳餘相與為刎頸交。秦滅魏,聞二人魏之名士,重賞購求之。張耳、陳餘乃變名姓,俱之陳,為裡監門以自食。裡吏嘗以過笞陳餘,陳餘欲起,張耳躡之,使受笞。吏去,張耳乃引陳餘之桑下,數之曰:“始吾與公言何如?今見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陳餘謝之。陳涉既入陳,張耳、陳餘詣門上謁。陳涉素聞其賢,大喜。陳中豪傑父老請立涉為楚王,涉以問張耳、陳餘。耳、餘對曰:“秦為無道,滅人社稷,暴虐百姓。將軍出萬死之計,為天下除殘也。今始至陳而王之,示天下私。願將軍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國後,自為樹黨,為秦益敵。敵多則力分,與眾則兵強。如此,則野無交兵,縣無守城,誅暴秦,據咸陽,以令諸侯。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則帝業成矣。今獨王陳,恐天下懈也。”陳涉不聽,遂自立為王,號“張楚”。
當是時,諸郡縣苦秦法,爭殺長吏以應涉。謁者使從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怒,下之吏。後使者至,上問之,對曰:“群盜鼠竊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也。”上悅。
陳王以吳叔為假王,監諸將以西擊滎陽。
張耳、陳餘復說陳王,請奇兵北略趙地。於是陳王以故所善陳人武臣為將軍,邵騷為護軍,以張耳、陳餘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徇趙。
陳王又令汝陰人鄧宗徇九江郡。當此時,楚兵數千人為聚者不可勝數。
葛嬰至東城,立襄強為楚王。聞陳王已立,因殺襄強還報。陳王誅殺葛嬰。
陳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
陳王聞周文,陳之賢人也,習兵,乃與之將軍印,使西擊秦。
武臣等從白馬渡河,至諸縣,說其豪傑,豪傑皆應之。乃行收兵,得數萬人。號武臣為武信君。下趙十餘城。餘皆城守。乃引兵東北擊范陽。范陽蒯徹說武信君曰:“足下必將戰勝而後略地,攻得然後下城,臣竊以為過矣。誠聽臣之計,可不攻而降城,不戰而略地,傳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謂也?”徹曰:“范陽令徐公,畏死而貪,欲先天下降。君若以為秦所置吏,誅殺如前十城,則邊地之城皆為金城、湯池,不可攻也。君若齎臣侯印以授范陽令,使乘硃輪華轂,驅馳燕、趙之郊,即燕、趙城可毋戰而降矣。”武信君曰:“善!”以車百乘、騎二百、侯印迎徐公。燕、趙聞之,不戰以城下者三十餘城。
陳王既遣周章,以秦政之亂,有輕秦之意,不復裝置。博士孔鮒諫曰:“臣聞兵法:”不恃敵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今王恃敵而不自恃,若跌而不振,悔之無及也。“陳王曰:”寡人之軍,先生無累焉。“
周文行收兵至關,車千乘,卒數十萬至戲,軍焉。二世乃大驚,與群臣謀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盜已至,眾強,今發近縣,不及矣。驪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免驪山徒、人奴產子,悉發以擊楚軍,大敗之。周文走。
張耳、陳餘至邯鄲,聞周章卻,又聞諸將為陳王徇地還者多以讒毀得罪誅,乃說武信君令自王。八月,武信君自立為趙王,以陳餘為大將軍,張耳為右丞相,邵騷為左丞相;使人報陳王。陳王大怒,欲盡族武信君等家而發兵擊趙。相國房君諫曰:“秦未亡而誅武信君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賀之,使急引兵西擊秦。”陳王然之,從其計,徙系武信君等家宮中,封張耳子敖為成都君,使使者賀趙,令趣發兵西入關。張耳、陳餘說趙王曰:“王王趙,非楚意,特以計賀王。楚已滅秦,必加兵於趙。願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內以自廣。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必不敢制趙;不勝秦,必重趙。趙乘秦、楚之敝,可以得志於天下。”趙王以為然,因不西兵,而使韓廣略燕,李良略常山,張黶略上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