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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行自洛陽至。
五月,詔立秦南海尉趙佗為南粵王,使陸賈即授璽綬,與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無為南邊患害。初,秦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秦為無道,天下苦之。聞陳勝等作亂,天下未知所安。南海僻遠,吾恐盜兵侵地至此,欲興兵絕新道自備,待諸侯變;會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裡,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囂死,佗即移檄告橫浦、陽山、湟谿關曰:“盜兵且至,急絕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秦已破滅,佗即擊並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陸生至,尉佗魋結、箕倨見陸生。陸生說佗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族、豪桀並起,唯漢王先入關,據咸陽。項羽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強。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間,海內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強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冢,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眾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於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久,殊失禮義!”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賢也。”復曰:“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繼五帝、三皇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眾不過十萬,皆蠻夷,崎嶇山海間,譬若漢一郡耳,何乃比於漢!”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遽不若漢!”乃留陸生與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陸生橐中裝直千金,他送亦千金。陸生卒拜違法佗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歸報,帝大悅,拜賈為太中大夫。
陸生時時前說稱《詩》、《書》,帝罵之曰:“乃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昔者吳王夫差、智伯、秦始皇,皆以極武而亡。鄉使秦已並天下,行仁義,法先聖,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慚色,曰:“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敗之國。”陸生乃粗述存亡之徵,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嘗不稱善,左右呼萬歲;號其書曰《新語》。
帝有疾,惡見人,臥禁中,詔戶者無得入群臣,群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餘日。舞陽侯樊噲排闥直入,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臥。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憊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絕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帝笑而起。秋,七月,淮南王布反。初,淮陰侯死,布已心恐。及彭越誅,醢其肉以賜諸侯。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布所幸姬病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赫乃厚饋遺,從姬飲醫家;王疑其與亂,欲捕赫。赫乘傳詣長安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系赫,使人微驗淮南王。”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已疑其言國陰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反書聞,上乃赦賁赫,以為將軍。上召諸將問計,皆曰:“發兵擊之,坑豎子耳,何能為乎!”汝陰侯滕公召故楚令尹薛公問之。令尹曰:“是固當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王之;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殺彭越,前年殺韓信;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上乃召見,問薛公,薛公對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於上計,山東非漢之有也;出於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於下計,陛下安枕而臥矣。”上曰:“何謂上計?”對曰:“東取吳,西取楚,並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吳,西取楚,並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口,勝敗之數未可行也。”“何謂下計?”“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安枕而臥,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對曰:“出下計。”上曰:“何謂廢上、中計而出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