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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穿越夢境最好的掩護。
假如再回到寒食節前一個淡蕩春光的早晨,依舊是疏雨綿綿。你坐在纏繞著藤蔓和牽牛花的鞦韆上,欣然呼吸著泥土的芬芳,感受著雨的滋潤。他向你走來時,你依舊徜徉在自然的幻妙中,絲毫沒有感受到風向的變化。他悄悄矇住你的眼睛,不用出聲,你便知道那是誰,那個人在旖旎的春天走進你的城門,又在秋天的黃昏將你打入冷宮。
她又一次從夢裡驚醒,全身的每一處毛孔都滲透著傷心和無奈的失望。
汴京的那個家沒了,剩下一座空殼,也許千年以後,院中父親栽種的江梅樹也作了古,斑駁的牆體外,還會有一個鞦韆,在疏雨的黃昏中吟唱著千年前滄桑的戀曲。
皇帝的詔書下至李清照的閨房,宗室不得與元祐奸黨子孫為婚。趙挺之無情地將李清照推出趙姓的族群,以免她與李格非的關係成為自己日後晉升的絆腳石。
她早已料到趙挺之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一覺醒來,趙挺之醜惡的嘴臉果然在她面前盡顯無餘。茶飯過後,素日來對李清照極為不滿的趙挺之竟流露出慈善的一面,他苦口婆心地講了一早晨,問長問短,關懷備至,實際就是為了向她傳達一個命令:奸黨不得擅到闕下。堂堂李格非之女,有著鏗鏘的決絕,走便是,誰稀罕你的牢籠!
這天,她氣喘吁吁地找到趙明誠,希望他能以一個大男人的姿態讓她感到踏實和安全,卻沒料到他搶先興致滿滿地告訴她他將步入仕途的訊息。他陪不了她了。看著丈夫興奮至極的樣子,她心灰意冷,像一隻鬥敗了的孔雀,只好頷首默默離開。
殘蕊經不起手捻,指尖留下些餘香,慰藉明朝掛腸的思量。這一天還是來了,在駛往趙府的馬車上,她看到一條蒼涼的路,說不出的愛恨辛酸。
【10】殘藕
她無聲地離去在他熟稔的夢靨,恰似初秋時節的荷塘中凋落的最後一片花瓣。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李清照《一剪梅》
月亮總是明亮而博大的,它的光芒如慈母溫暖的雙手,呵護著萬物安睡,溫柔如泥。
這一夜,她卻無法入眠。那隻疲憊的老馬在管家的牽引下,踏在青石板上,一聲,一聲。因為元祐事件的牽連,朝廷已向她下達最後的通牒,她無助地望著月亮,不禁想問天上的織女,我該何去何從?
夜安靜得很,她站在門外,聽見自己的心臟微弱的跳動聲,像數著倒計時一般。閨房的溫度低得可怕,像要凍結昔日的溫存。月華如水,她看見月亮掛在遙遠的天上依然向她微笑,彷彿告訴她這只是她生命的一隅。這一刻,地面的李清照和她身後的府宅似乎被凝結成一塊琥珀,不小心漂流在絲般的月光中,不知當李清照孤單年邁的時候,會不會有一個人出現在天涯,為她拾起這塊被埋在記憶下的琥珀?
馬蹄聲噠噠,叮噹的銅鈴鎖住河畔的風月,平日熟悉的街道巷陌也變換了通常的形態,顯得那麼陌生,似乎早已不認得自己。她還是第一次洞見如此安靜的街道。走時,天還未亮,夜裡下過一場雨,像婦人哭泣過後的面龐。每一步都不叫人安寧,溼乎乎的氣息。
路過太學府的時候,她叫停了馬車,拉開車簾,外面是太學府森嚴的圍牆,重重環繞的牆垣遮住了書香的院子,只剩牆內高高翹起的一角屋簷,那面朝天空張著大嘴的辟邪石獅,彷彿在催促每一個即將通往天朝的官宦子弟。
她不由幻想開來,在鱗次櫛比的房屋之間尋找她的愛人。在某一張床榻上,趙明誠的思緒是否也在流浪的途中?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她在太學院的牆垣外灑下思念的種子,便命令馬伕,急奔而去。
牆內的你是否聽見牆外我的心意?唯願日光初放前,他的思緒能陪她到未明的天邊。
離別總叫人心疼。
數日之後,她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明水,故鄉的溫柔慰藉著她空空的心。天涯各一方,在依然慈祥的皓月之下,她忽然感到人生的渺小,生命的相似。
千詩織就回文錦,如此陽臺暮雨何?
只有英靈蘇蕙子,更無悔過竇連波。
同樣是與君天涯各一方的蘇若蘭,那個前秦聰穎的女子,因一幅璇璣圖而聞名的美麗愛情,流傳至今。
她是在一次法門寺廟會上與他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