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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昇平的報紙電視上手舞足蹈的,當他連自己的晚餐都不知道在哪裡時,他肯定拒絕一切的脂粉和口紅。我眼中的秋天一敗塗地。
父親的腰已經徹底彎了,他佝僂著腰坐在院子裡一個人在曬太陽,秋天的陽光落在父親枯萎的臉上,折射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慘淡。母親死後,父親的精神和身體都垮掉了,每年靠我寄一些錢回來買油鹽和劣質菸捲。我看著苟延殘喘的父親一動不動地坐在一張腿腳殘廢的木椅子上眯著眼睛一副麻木不仁的樣子,心裡像被一把刀子捅了進去,我聽到我心臟裡鮮血嘩嘩的聲音。我給父親買了一件過冬的棉襖和一條“天堂”煙,父親遲鈍地伸出了青筋暴跳的手接了過去,沒有一絲激動,他似乎已經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我跟他說起舅舅被槍斃的事,他好像聽到一百多年前被槍斃了一隻螞蟻一樣無動於衷。我問起他舅舅當年在鄉下的情況,父親抬起粗糙的手抹了一把鼻涕,然後用沙啞的嗓子有氣無力地說:“你舅舅二十六年前是村裡的一個獸醫。”
隔壁的林福海見我回來了,就過來串門。這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健談的五十多歲的漢子,他知道我要了解舅舅鄭天良,眉飛色舞指手劃腳地說了整整一下午和一個晚上,他一支接一支地抽著我遞給他的香菸,在敘述過程中多次說到:“你舅舅要是在鄉下當個獸醫,肯定早就蓋起了樓房。”他頗為自豪地說,“乖乖,鄭天良那獸醫的手藝還了得,什麼瘟豬瘟雞到他手裡打兩針全活蹦亂跳了,騸牛卵子更是一絕,他人不知鬼不覺地往牛屁股後面一站,突然手往牛腿襠裡一伸,兩個牛蛋就騸掉到手掌心了,真神了。牛蛋一跳一跳的,滾燙的,炒了下酒,過癮!”
林福海說當年他跟我舅舅還是拜過把子的乾弟兄,兩人關係可好了,只是舅舅當了官後,才慢慢地少了來往,林福海說:“不過,我每次去縣城,只要遇到他,肯定請我到他家喝酒。鄭天良可是個規矩人,從小就很本分,我根本就不相信他是貪官。肯定是有人陷害他。說老實話,當年劉少奇當國家主席都有人陷害,陷害一個副縣長還不容易。二十多年前我勸過他,叫他不要當官,騸牛卵子是個好手藝,他不聽,這不把命都給搭上了。”林福海長長地嘆了口氣,煙霧在他的臉上破碎。
林福海漫長的敘述邏輯比較混亂,而且摻雜了許多個人情感,為了使故事流暢,我決定以我自己的敘述方式客觀地再現我舅舅在鄉下的生活經歷。
先說村西頭伏牛崗上的玄慧寺。
玄慧寺始建於唐天寶九年,據《合安縣誌》記載,修寺廟的是一個唐天寶年間的合安縣令周純法,周縣令因利用職權私販食鹽敗露而遭朝廷革職為民,做了老百姓的周縣令就利用關係公開做起了販鹽的生意,還在縣城經營了典當、茶葉、竹器等生意,聚萬貫家財,娶了四房姨太太,五年後又花錢捐了一個州官,捲土重來重返政壇自是春風得意,縣誌中說:“忽一日,純法酒酣,醉臥藏春閣,一夢幽簾,見佳麗如雲,但無血肉之軀,形影縹緲若氣之浮光。即時緋幔徐起,見一老者衣衫襤褸,執其手騰雲駕霧,數萬裡江山,指點迷津,曰,‘天長地久長久做善男信女,物是人非是非聽晨鐘暮鼓’。純法夢醒,頓悟,遂傾其家產饋予貧民,留其餘擇城東三十里伏牛崗,建玄慧寺設壇誦經拜佛,四十餘年不出山門,無疾而終,圓寂入甕,焚身見舍利子百二十餘粒,為世所罕見。”
玄慧寺曾在明景泰、清道光年間兩次毀於戰亂和天火,洪秀全太平軍路過合安時天王在玄慧寺駐紮月餘,當年曾有九十九間半廟宇矗立在樹木蔥蘢的伏牛崗上,到解放大軍作為渡江指揮部的時候,玄慧寺只剩下二十四間,文革時,生產隊拆了寺廟的磚頭木樑建豬圈,在族公鄭九爺等幾個舊時代的遺老遺少們拼命保護下,玄慧寺也只剩下四間破爛不堪的正殿,漏風漏雨,行將倒閉。那副千年絕對“天長地久長久做善男信女,物是人非是非聽晨鐘暮鼓”也下落不明瞭。
之所以我要花如此多的筆墨敘述玄慧寺,是因為玄慧寺千百年來是村裡人們祈福避禍的祭壇,是一種生命延續的象徵,是冥冥之中主宰歷史和決定命運的神聖不可侵犯的意志。我舅舅就是在玄慧寺出生的,他被槍斃後村裡許多老人認為這與我舅舅多年來不支援不撥款重修寺廟有關。林福海也基本上同意這一觀點:“確實,我是死活也不相信你舅舅是個罪人,也許這就是報應吧!”
我舅舅是一九四九年三月出生的,那天晚上天氣非常冷,外婆由於難產在家裡疼了兩天兩夜,四鄉十八里來了六個接生婆都說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這是孽障胎,趕緊準備後事,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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