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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等人轉眼間就從樓裡抬出了8個樟木大箱,一個梳妝檯,一架刻著龍鳳的寧式床,還有些五斗櫥、三抽桌一類傢俱,並從裡面抖出發黃的照片、女人的細高跟鞋、壓得沉甸甸的皮襖、兩大包袱毛華達呢的舊衣服、緞子旗袍等物,“噼哩啪啦”堆了一地。於小兵探身在樟木箱底亂翻一氣,突然間不動了,他扒出了一張發黃的檔案,高聲念道:
“房契民國三十年五月……”
他像發現了寶貝,頓時紅光滿面。
“燒了它!”
“臭資本家的房契,萬惡的舊社會!”
呼聲震天。一個扎兩隻小辮子的女孩,熟練地拿出火柴,“嚓”地一聲將那張房契當成引火紙,轉眼間就將大堆的書畫點燃,熊熊的火光升起。在兩個大姑娘的看押下,徐焦氏淚流滿面,嘴巴緊閉,眼瞅著於小兵他們熟練地將院子裡的花盆“咣噹咣噹”打碎,碎了的花泥裡露出綠寶石戒指、珍珠耳墜子,翠玉手鐲……每發現一樣寶貝,紅衛兵就大聲高呼口號,兩個姑娘就拼命往下壓她的頭,讓她交代。徐焦氏一言不發,滿眼怒火。
滾滾濃煙燒了半個小時,於小兵突然大喝一聲:“不好!狗崽子徐治國呢?快,別讓他跑了,追啊!”一夥人丟下徐焦氏和熊熊大火,乘勝而去。
徐治國正在廠裡的澡堂洗澡,今天下了早班,他本打算回去收拾他的舊書。可是,看大門的劉大爺氣喘吁吁跑來,拍得澡堂大門“啪啪”作響:“小徐啊,快跑吧,紅衛兵進廠了,來抓你的,快……”沒喊完就沒了聲音。澡堂的木門發出了激烈的撞擊聲,徐治國來不及穿衣服,爬上頭頂的小窗,想也沒想就跳了出去。
“撲通”徐治國落在煤堆上,像驢打滾一樣沾了一身黑煤粉,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拉開煤堆前的木門就跑了進去,咣噹把門帶緊。
“噢——”的一聲,一個姑娘尖叫著倚著更衣櫥瑟瑟發抖,“你……耍流氓!”22歲的張桂雲驚恐萬分,說話聲音都變了調。徐治國一言不發,撲過去一把捂住張桂雲的嘴,因為於小兵已經跳到煤堆上了。
“別找了,那是女更衣室,他不敢進去。”眾人七嘴八舌在上面喊。外面折騰了好一陣才沒有了動靜。
張桂雲嚇癱了,當她明白到再一次面臨險境時,使勁掙脫徐治國捂在她嘴上的手,徐治國以最快的速度抓起她手裡的白工作服裹在了自己身上,驚慌失措地連聲說:
“別怕,別怕,我走了,走了。”倒退著出了門轉身跑了,木門被風颳得一開一合,呱嗒呱嗒直響。張桂雲頓時羞紅了臉,當她反應過來徐治國是赤身裸體裹著她的工作服跑出去的時候,羞得用雙手矇住了臉。她看見他的身體了,雖然沾了一身煤粉,她還是看見他陽剛的小夥子的身體了,這讓她一個黃花閨女怎麼做人?
張桂雲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團抽搭著哭起來,像被人點破了心事。她暗戀徐治國,從他大學畢業人分配進廠時就看好了他,這個戴著眼鏡、有點羞怯的大學生,一分配進紡織廠就被這個紡織姑娘的視線網住了。張桂雲的臉紅得像喝了紅葡萄酒,這時,她聽見李貴香、王芸她們一幫姑娘“嘻嘻哈哈”朝更衣室走來,張桂雲慌忙擦乾淨臉,開啟木門張望,徐治國早沒影了。
徐治國找了幾件衣服穿上,倉皇跑回家,他已經意識到家裡遭了不測,那麼他母親……他心驚肉跳逃回家時,院子裡的灰燼還在一閃一閃地眨眼,到處瀰漫著一股焚燒塑膠和橡膠的難聞氣味。
他母親徐焦氏正坐在院子裡的石階上,蜷縮成一團,神情緊張地朝外張望,初冬的寒風吹得她不停地打噴嚏。
“媽……他們打你了?”徐治國摟住他媽抱頭痛哭,徐焦氏警覺地四下望了望,把他拖進屋,反鎖大門,在黑影裡從嘴裡吐出件東西。寒光一閃,小心地捧在手心裡,那東西在黑暗裡發出紫色的光芒,熠熠生輝。
徐焦氏舒了口氣,這才哭出聲來:“都燒了,都砸了,都搶了,可讓我怎麼過啊!我的人啊,我現在只剩下你了。”她把金鎖緊緊捂在心口。
徐治國過來安慰她母親:“媽,還有我,你別難過了。”
但徐焦氏捂住心口不放,悲切地說:“這房子是住不得了,你看咱左鄰右舍,許家、林家都遣返回老家了,咱也落不下啊,可怎麼辦啊!”
徐治國看他母親在黑影裡哆嗦著啜泣,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抓住他母親的手說:
“媽,有辦法了,咱不用遣返了。”
第二天,徐氏母子做了兩件對徐家驚天動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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