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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這麼一想,張桂雲忽然就開了竅,她不哭了,從床上坐起來。
從此,她變成了《國慶十點鐘》裡那個叫馬麗的女特務。先是在徐治國的外套上發現了數次女人的長髮,有一尺多長,直的,而她張桂雲是燙成短蘑菇頭的,而且髮根染不上,有段白。張桂雲像法醫找證據一樣,提著長髮在陽光下照了照,就裝進塑膠袋鎖起來。後來她又發現了襯衣上的口紅印子,更絕的是,有一次,張桂雲發現了衛生間裡晾了條陌生內褲,女式的,那不是她孃兒三個的,被她收下,如獲至寶。還有幾次,聞到她丈夫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丁香花又像梧桐花的味兒,也是以前沒聞過的,讓她焦慮的是不知如何收集這些味道。
當然,每一次獲得證據之後,家裡必有一場大亂,但絲毫不起作用。徐治國每天還是被張桂雲打扮得利利索索,襯衣雪白,褲線筆直,皮鞋鋥亮,派頭十足。他吃飯、睡覺、上班、半夜回來,對張桂雲敬而遠之。
怎麼辦?張桂雲哭夠了,開始研究下一步對策。
張桂雲找到和她一塊從車間內退的姐妹訴苦,這幫“鐵姑娘擋車組”的精英,60年代曾紅遍紡織系統,大照片上過報紙頭條,還受到過紡織部部長的接見。偏趕的時候不對,國企面臨全面改制,她們這幫人40多歲就都被迫辦了內退,可活力不減,精神頭依舊生猛。
李貴香坐在沙發上一拍大腿,吐出一嘴瓜子皮,告訴她:“呸!你男人就是讓你慣壞的,憑什麼讓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你就別收拾他,看他又髒又臭,哪個女人願意靠他!”
張淑秀說:“你得把錢管起來,發了工資讓他一把交,常翻他的口袋,男人沒了錢就沒辦法胡‘作’了。”
其它的幾種辦法是:找到那個婊子,抓破她的臉,讓她滾;讓張桂雲的兄弟和侄兒們揍徐治國一頓,再不改就打斷他的腿;寫封信給他領導,揭發他的婚外戀;張桂雲也找個情人,一對一,刺刀對匕首,反正不過了……“鐵姑娘們”個個大嗓門,用當年在車間練出來的鬥志,來協助張桂雲打響家庭保衛戰。
張桂雲卻越聽眼神越迷茫,思維越亂,又哭。她男人是肚子裡有牙的人,鐵姑娘的手段對付他就太小兒科了。
最後,年齡最小的王芸發話了:
“張大姐,你想拉回男人的心,你也得把自己打扮打扮,你看看你不上班了變成什麼樣子了?不用說男人不愛看,我都不愛看。”
張桂雲趕緊跑到大穿衣鏡前照了照,鏡子裡十足一個胖得膩歪歪的老年婦女,活像徐治國的娘,張桂雲半天沒閉上嘴。
第二天晚上,張桂雲破天荒沒去焐被窩,晚飯時她給她婆婆送去些餃子,然後就就早早回來把家收拾利索。
她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海燕給她買的《第二性》,海燕早就認為她媽與徐治國有差距是因為文化水平太低,所以買來許多書想增加她媽的份量。可是,張桂雲翻了翻又放下了,光看作者波伏娃她就看不懂。索性站起來,去大鏡子前照了照,自己覺得挺滿意。
白天,她花80塊錢去重新燙了發,又焗了黑油,挽著王芸的胳膊去利群商廈買了件黑底撒大紅花的毛圈線大毛衣,下面套上條齊腳面的魚尾裙,又一狠心從存摺上取出600塊錢,買了對金耳環墜在耳垂上。王芸還給她仔細地把眉毛剃淨了,學著婚紗攝影掛出來的新娘照,重新給她畫了兩條細眉,臉上抹了永芳,塗了玫瑰紅色的口紅。
張桂雲本來胖碩,身子體積大,經過這一收拾,立刻像過年剛接回來的年畫,一貼上牆,屋裡馬上鮮亮刺眼起來。
晚上11點鐘,徐治國一進門又一頭扎進衛生間,張桂雲不聲不響踱到他背後,輕輕拍了他一下,他正刷著牙,一回頭,牙膏噎到嗓子眼裡了,咳嗽不住。
張桂雲站著沒動,看徐治國洗漱完了,就從客廳跟到臥室,一步不離,鎖定徐治國的視線,徐治國終於開口了:
“你今天怎麼了,出什麼洋相?怎麼跟個南山賣大米的似的,像剛從農村上來的。”
張桂雲愣了幾秒鐘,立刻像燙了腳一樣“嗷”地一聲跳出老遠,罵道:
“我是賣大米的,怎麼的?是不是比不上那個長毛騷×,會酸會浪,這麼多年伺候你伺候出賊來了,徐治國,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罵著罵著,眼淚又流下來了,可不得了了,王芸的化妝品質量低劣,化妝手法又拙劣粗糙,張桂雲的臉一會兒就像淋遍了顏料的日本藝妓。而她叉開腿站著,長裙齊地,又如同一個敦敦實實的麻袋包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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