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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起身道擾各散。雯青坐著馬車回寓,走進寓門,見無數行李堆著一地。尚有兩個好象家丁模樣,打著京話,指揮眾人。雯青走進賬房,取了鑰匙,因問這行李的主人。賬房啟道:“是京裡下來,聽得要出洋的,這都是隨員呢。”雯青無話,回至房中,一宿無語。次早起來,要想設席回敬了淑雲諸人。梳洗過後,更找菶如,約他同去。晚間在一家春請了一席大餐。自後,彼此酬酢了數日,吃了幾臺花酒,遊了一次東洋茶社,看了兩次車利尼馬戲。
一日,果然領事館開賽花會。雯青、菶如坐著馬車前去,仍沿黃浦到漢壁禮路,就是後園門口,見門外立著巡捕四人,草地停著幾十輛馬車,有西人上來問訊。二人照例各輸了洋一元,發給憑照一紙,迤邐進門,踏著一片綠雲細草,兩旁矮樹交叉,轉過數彎,忽見洋樓高聳,四面鐵窗洞開,有多少中西人倚著眺望。樓下門口,青漆鐵欄杆外,復靠著數十輛自由車。走進門來,腳下法蘭西的地毯,軟軟的足有二寸多厚。舉頭一望,但見高下屏山,列著無數中外名花,詭形殊態,盛著各色磁盆,列著標幟,卻因西字,不能認識。內有一花,獨踞高座,花大如鬥,作淺楊妃色,嬌豔無比。粉須四垂如流蘇,四旁綠葉,彷彿車輪大小,周圍護著。四圍小花,好象承歡獻媚,服從那大花的樣子。問著旁人,內中有個識西字的,道是維多利亞花,以英國女皇的名字得名的。二人且看中國各花,則揚州的大紅牡丹最為出色,花瓣約有十餘種,餘外不過蘭蕙、薔薇、玫瑰等花罷了。尚有日本的櫻花,倒在酣豔風流,獨佔一部。走過屏山背後,看那左首,卻是道螺旋的扶梯。二人移步走上,但見士女滿座,或用洋點,或用著咖啡;卻見臺霞、美菽也在,同著兩個老者,與一個外國人談天。見了雯青等起身讓坐。各各問訊,方曉得這外國人名叫傅蘭雅,一口好中國話。兩位老者,一姓李,字任叔;一即徐雪岑。二人坐著,但聽得遠遠風琴唱歌,歌聲幽幽揚揚,隨風吹來,使人意遠。雪岑問著傅蘭雅:“今天晚上有跳舞會嗎?”傅蘭雅道:“領事下帖請的,約一百餘人,貴國人是請著上海道、製造局總辦,又有杭州一位大富翁胡星巖。還有兩人,說是貴國皇上欽派出洋,隨著美國公使蒲安臣,前往有約各國辦理交涉事件的,要定香港輪船航日本,渡太平洋,先到美國。那兩人一個是道員志剛,一個是郎中孫家谷。這是貴國第一次派往各國的使臣,前日才到上海,大約六月起程。”雯青聽著,暗忖:怪道剛才棧房裡來許多官員,說是出洋的。心裡暗自羨慕。說說談談,天色已晚,各自散去。
流光如水,已過端陽,雯青就同著菶如結伴回蘇。衣錦還鄉,原是人生第一榮耀的事,家中早已掛燈結綵,鼓吹喧闐;官場鹵簿,親朋轎馬,來來往往,把一條街擁擠得似人海一般。等到雯青一到,有挨著肩攀話的,有攔著路道喜的,從未認識的故意裝成熱絡,一向冷淡的格外要獻殷勤,直將雯青當了楚霸王,團團圍在垓下。好容易左衝右突,殺開一條血路,直奔上房,才算見著了老太太趙氏和夫人張氏。自然笑逐顏開,闔家歡喜。正坐定了講些別後的事情,老家人金升進來回道:“錢老爺端敏,何老爺太真,同著常州才到的曹老爺以表,都候在外頭,請老爺出去。”雯青聽見曹以表和唐卿、珏齋同來,不覺喜出望外,就吩咐金升請在內書房寬坐。原來雯青和曹以表號公坊的,是十年前患難之交,連著唐卿、珏齋,當時號稱“海天四友”。你道這個名稱因何而起?當咸豐末年,庚申之變,和議新成,廷臣合請迴鑾的時代,要安撫人心,就有舉行順天鄉試之議。那時蘇、常一帶,雖還在太平軍掌握,正和大清死力戰爭,各處縉紳士族,還是流離奔避。然科名是讀書人的第二生命,一聽見了開考的訊息,不管多壘四郊,總想及鋒一試。雯青也是其中的一個,其時正避居上海,奉了趙老太太的命,進京赴試。但最為難的,是陸路固然阻梗,輪船尚未通行,只有一種洋行運貨的船,名叫甲板船,可以附帶載客。雯青不知道費了多少事,才定妥了一隻船。上得船來,不想就遇見了唐卿、珏齋、公坊三人。談起來,既是同鄉,又是同志,少年英俊,意氣相投,一路上辛苦艱難,互相扶助,自然益發親密,就在船上訂了金蘭之契。後來到了京城,又合了幾個朋友,結了一個文社,名叫“含英社”,專做制藝工夫,逐月按期會課。在先不過預備考試,鼓勵鼓勵興會罷了。哪裡曉得正當大亂之後,文風凋敝,被這幾個優秀青年,各逞才華,大放光彩,忽然震動了京師。一藝甫就,四處傳抄,含英社的聲譽一天高似一天。公車士子人人模仿,差不多成了一時風尚。曹公坊在社中尤為傑出,他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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