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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演員,秦腔沒唱幾個段子,倒唱這些軟沓沓歌了!”趙宏聲說:“年輕人愛聽麼。”夏天義說:“這世事,唉!都是胡成精哩,你說丁霸槽蓋那麼大個酒樓,清風街有幾個人去吃呀?自己地裡荒著,他倒辦酒樓?辦酒樓供一些幹部去腐敗呀?!”趙宏聲說:“天義叔!”就大聲咳嗽起來,站起身到門口朝街上吐痰,也趁勢掃了一眼。但他還沒返回桌前,夏天義卻也出了店往外走。趙宏聲說:“天義叔,酒還沒喝完麼……”夏天義說:“不喝啦,我不連累你宏聲啦!”趙宏聲趕忙說:“你想到哪兒去了,天義叔,我不是那個意思,天義叔!”夏天義頭也不回地順街往西走了。
夏天義梗著脖子把整條街道走到了西頭,就犯起愁來,不曉得再往哪兒走。太陽白花花的,地上的熱氣像長出的草,能看見一根一根在搖晃。三百米處就是那幾口大魚塘,水曬著發燙,漂了幾條翻了肚皮的死魚。金江義的老婆沒有埋在伏牛梁梁根,是埋在了街頭後的土崖下,墳上的花圈還完整著,黑乎乎的紙灰也沒被風吹散。夏天義走到了墳前,額上的汗就流下來鑽進眼角,他齜著牙在墳前停了一會兒,卻一拐腳順著土崖的斜道走上了塬,看見了塬西北邊的那一片蘋果園。此時,高音喇叭上傳來白雪的聲音:“下面,我們請清風街的歌手陳星給大家唱幾首歌!”夏天義就聽見了:“走吧,走吧,讓悲傷的心找一個家。也曾傷心落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蘋果園裡,新生在砍伐著樹。這是一棵高大的白楊,高高的枝頭上有著一個鵲巢,幾乎比大清寺白果樹上的那個鵲巢還大一倍。前三天,新生用手扶拖拉機拉土,手扶拖拉機失了控,一頭撞在了楊樹上,樹身被撞了一個坑,當晚樹葉就開始響,啪啪啪地響,聽著讓人害怕。第二天,天上並沒風,樹葉子還響,而且是所有葉子互相拍打,響得更厲害。喜鵲也便飛走了。新生砍伐著這棵楊樹,樹嘎啦啦從空中倒下來,壓翻了放在園子邊的一對水桶。塬上暢快,夏天義敞開懷晾著褂子上的汗漬,嘎啦啦的響聲像打雷,他看見了一棵樹倒下去,就憤怒地叫喊著為什麼砍伐樹,這棵樹是在修蘋果園時就保留下來的,而樹上的鵲巢也是他栽蘋果苗時就開始有了的。新生瞧著夏天義像個獅子一樣奔跑過來,忙放下斧頭,賠了笑臉,解釋白楊樹發生過的事,夏天義還在叫喊:“你說什麼天話!你也敢誆我?!”新生的媳婦趕緊過來給夏天義證明,她說:“是真的,天義叔,昨兒夜裡嚇得我沒閤眼哩!”新生誆夏天義,新生的駝子誆不了夏天義,夏天義就傻眼了,說:“有這事?咋有這事?!”新生說:“我問過榮叔,他說這是鬼拍手,鬼拍手沒好事哩。”夏天義說:“聽他胡說!你開拖拉機撞了它,你虧了這樹,它痛苦哩。你狗日的新生,這麼大的樹,你把拖拉機往它身上撞?”新生說:“真是有邪了,拖拉機突然就不聽了使喚!我咋能不知道樹在痛苦,我是不忍心看見它痛苦才砍伐了它。”夏天義不再說話,蹴下身撫摸了半天樹的茬口,成群的烏鴉在果園的護牆頭上聒聒地叫,他斜著臉看了看,蘋果樹枝把天分割成一片一片,嘟囔著:“今天這是咋啦,�,這是咋啦?!”新生的媳婦說:“天義叔,該不會我家有不好的事吧?”新生說:“你這臭嘴!有什麼不好的事?今年蘋果樹開花時受了凍,可現在果子的長勢還不錯,再說,只要天義叔一來就是好事!”夏天義站了起來,原本是眼睛瞪著新生,嘴裡卻說:“砍伐了就砍伐了吧。”但他心裡畢竟也寬展了些,望起這一大片果園,當年竟然是乾涸的峁梁塬,現在變成了一大片果園,就有了一種得意。新生趕緊說:“天義叔,你得常到我這兒來呀,不光我新生盼你來,這些蘋果樹也都盼你來哩!”他把夏天義往園子裡領,擲了土塊轟走了烏鴉,又大聲地對蘋果樹說:“都站好站好,一齊鼓掌,歡迎天義叔!”一句尋開心的話,卻真的刮來一陣風,所有的蘋果樹葉都搖擺起來,嘩嘩嘩地響。夏天義陡然來了精神,像將軍檢閱兵陣一樣往園子深處走,說:“新生呀,叔現在走動得少了,但叔就愛去河灘地和這片園子!我可給你說,你得把園子經營好!人是土命,土地是不虧人的,只要你下了功夫肯定會回報的,當年分地時誰都不肯要這片峁梁塬,我承包了種蘋果,多少人還在嘲笑哩,可現在呢,誰能想到會有現在這麼大的園子?”新生說:“叔的話我記著哩!”夏天義說:“你沒記!你目光短淺,春上一受凍你就把一半園子不承包了,你瞧,如果陳星沒那一半,你坐在樓上看這一片子果林,你心裡就受活了!”新生說:“世上沒有後悔藥麼,叔。”新生的媳婦一直跟著,趁勢插嘴:“你玩鼓麼,玩到明年,這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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