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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女子,以為只有她才有愛!我抬起頭看月亮,月亮像個銀盤掛在天上。我想起了今天早晨起來,在炕上坐了半天回憶昨晚的夢,甚至還翻了翻枕巾,看有沒有夢把圖畫印在上面。梅花篩完了面,把麥麩倒在磨頂上,說:“推。”我沒有聽見,她說:“發什麼呆!”拿掃面笤帚敲了一下我的頭。她這一敲,天上的月亮立刻發生了月蝕。你見過月蝕嗎?月蝕是月亮從東邊開始,先是黑了一個沿兒,接著黑就往裡滲,月亮白白的像一攤水,旱得往瘦裡縮,最後,咕咚,月亮掉進了深洞裡,一切都是黑的,黑得看不見翠翠的牙,伸手也不見了五指。我們在黑暗裡推磨子,一圈一圈的,走著怎麼也走不到盡頭的路。待到月亮又逐漸地亮起來,麥子磨過了四遍,還要磨,翠翠就不耐煩了,說:“好了!好了!”梅花說:“趁有你引生叔,多磨幾遍。”翠翠說:“引生叔是牛啊?!”我說:“磨吧。”倒擔心既然已半夜了,如果不磨了偏偏白雪回來,那就白出了一場力。梅花又磨了一遍後還要磨,只剩下麥麩子,磨子輕了,她就篩面,讓我和翠翠繼續推。磨頂上沒有及時往磨眼裡填麥麩,空磨子呼呼響,翠翠又是瞌睡了,雙腿還在機械地走,我腦子裡昏得像一鍋糨子,眼睛還瞅著夏天智家的方向。梅花喊:“不撥眼,推空磨子呀!”翠翠從睡夢中驚醒,生了氣,就把磨棍抽下來,不推了。巷口閃著手電,有人走了過來。我冷丁腦子清了,以為是白雪哩,走近了,原來是四嬸。四嬸說:“成半夜的推磨子呀!”梅花說:“四娘這是從哪兒回來的?”四嬸說:“我在酒樓那兒……”卻往菊娃的院門口去,哐哐地敲門。門開了,菊娃說:“是四娘呀,啥事?”四嬸說:“睡得那麼死,該起來尿啦!”菊娃笑了一下。四嬸說:“劇團人連夜要回去,留了半天,才留下讓明日一早走,白雪也要去,你知道她有了身孕,總得有人照顧著給做飯洗個衣的,我實在是走不開,你四叔一輩子讓人侍候慣了,我走了他把嘴就吊起來了,臘八不是整天嚷著要外出打工呀,就讓她跟了白雪去,我給出工錢,你看行不行?”菊娃說:“你把我嚇死了,三更半夜來敲門,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四嬸說:“要是行了,你連夜給臘八收拾幾件衣裳,明日一早就去縣上。”菊娃說:“這你得給慶玉說!”四嬸說:“我剛才去找過他了,他說他不管。”菊娃說:“他不管我了,他也不管他娃?他現在只和黑娥黑天昏地的日哩,他不管他娃?!四嬸,你說,她黑娥×上是長著花啦?”四嬸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說:“高啥聲的!他慶玉不管,你就拿個主意。”菊娃說:“哎呀,臘八也離不得呀,丁霸槽已經說了,讓臘八去酒樓當服務員的,每月答應給五百元,這一去縣上,那酒樓就去不成了?”四嬸說:“五百元?你這是吃人呀!”再不和菊娃說,擰身到自家院門口,進去了,呼地關了門。梅花說:“引生,你說現在人心黑不黑?”把篩過的麥麩又倒上了磨頂,還要磨。我說:“黑得很!”扔下磨棍轉身就走了。
也是在這一夜,雞叫的時候,落了雨。可能是我推磨子推累了,在僅有的兩個小時裡,睡得不甦醒。我夢著劇團裡的演員坐著拖拉機要回縣上了,白雪就坐在車廂沿上,兩條腿擔在空裡,許多人在送他們,有夏天智,也有四嬸和翠翠,我就站在送行的人群裡看著白雪。白雪似乎也看見了我,她很快地又轉了臉和四嬸說話,但那一雙擔在空裡的腿一晃一晃的。嘴能說話,腿也會說話的,白雪的腿在給我說話。我盯著兩條腿,在心裡說:讓鞋掉下來吧,讓鞋掉下來吧!鞋果然就掉下來了一隻,我立即鑽過許多胳膊和腿的縫隙,近去把鞋撿起來,說:“白雪,你的鞋掉了!”夏天智把我撥了一把,說:“好啦好啦,拖拉機要開啦!”那拖拉機怎麼發動都發動不起來。我盼著拖拉機永遠發動不起來!但我卻突然尿憋,想找個僻靜處放水,走到哪兒,哪兒都是人,急著尿了還要送白雪的,就是沒個地方尿。這麼三憋兩憋,憋醒來了,天早已大亮,屋外的雨下得刷刷響。我趕忙跑去酒樓,白雪和劇團的演員已經走了一個小時了。
別人都說我的病又犯了,我沒有,我只是沿著拖拉機的兩道轍印往前跑。雨硬得像射下來的箭,我想我是楊二郎,萬箭穿身。街道上的浮土經雨淋後變成了紅膠泥,沾得兩隻鞋是兩個碗砣,無法再帶動,腳從鞋裡拔出來,還是往前跑,石片子就割破了腳底,血在水裡漂著。麻巧從地裡摘了青辣子,攔我沒有攔住,辣子籃被撞翻在地上,她大聲喊:“引生犯病啦,把引生攔住!”路中間就站上了啞巴。啞巴鐵青個頭,嘴唇上有了一層茸毛,我往路的右邊跑,他攔了右邊,我往路的左邊跑,他攔了左邊,我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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