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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下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可以“這樣”做,絕對不可以“那樣”說。
王大夫和小孔在家裡一直住到元宵節。小孔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王大夫的母親不停地誇,說小孔漂亮,說小孑L的面板真好,說南京的水土“不知道要比深圳好到哪裡去”,“養人”哪,“我們家小孔”的臉色一天一個樣!為了證明給小孔看,王大夫的母親特地抓起了小孔的手,讓小孔的手背自己去蹭。“可是的?你自己說,可是的?”是的。小孔自己也感覺出來了,是滋潤多了,臉上的肌膚滑溜得很。但小孔終究是一個女人,突然就明白了這樣的變化到底來自於什麼樣的緣故。小孔害羞得要命,開始慌亂。她的慌亂不是亂動,而是不動。一動不動。身體僵住了。上身繃得直直的。另一隻手卻捏成了拳頭,大拇指被窩在拳心,握得死緊死緊的。盲人就是這點不好,因為自己看不見,無論有什麼秘密,總是疑心別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一點掩飾的餘地都沒有了。小孔就覺得自己驚心動魄的美好時光全讓別人看去了。
王大夫沒有浪費這樣的時機。利用父母不在的空當,王大夫十分適時地把話題引到正路上來了。王大夫說:“要不,我們就不走了吧。”小孔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說:“那邊還有行李呢。”王大夫思忖了一下,說:“去一趟也行。”不過王大夫馬上就補充了:“不是又要倒貼兩張火車票麼?”小孔一想,也是。可還是捨不得,說:“再不我一個人跑一趟吧。”王大夫摸到小孔的手,拽住了,沉默了好大的一會兒,說:“別走吧。”小孔說:“不就是幾天麼。”王大夫又沉默,最終說:“我一天也不想離開你。你一走,我等於又瞎了一回。”這句話沉痛了。王大夫是個本分的人,他實話實說的樣子聽上去就格外的沉痛。小孔都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想了半天,幸福就有點無邊無際,往天上升,往地下沉。血卻湧在了臉上。小孔心裡頭想,唉,全身的血液一天到晚都往臉上跑,氣色能不好麼。小孔拉著王大夫的手,十分自豪地想,現在的自己一定很“好看”。這麼一想小孔就不再是自豪,有了徹骨的遺憾——她的“氣色”王大夫看不見,她的“好看”王大夫也看不見,一輩子都看不見。他要是能看見,還不知道會喜歡成什麼樣子。遺憾歸遺憾,小孔告訴自己,不能貪,現在已經很好了,不能太貪的。再怎麼說,她小孔也是一個坐擁愛情的女人了。
小孔留下來了。這邊的問題剛剛解決,王大夫的心思卻上來了。他當初可是要把小孔帶回南京當“老闆娘”的。可是,他的店呢?他的店如今又在哪裡?夜深人靜的時候,王大夫聽著小孔均勻的呼吸,依次撫摸著小孔的十個手指頭——其實是她八個歪斜的手指縫——睡不著了。他的失眠歪歪斜斜。他的夢同樣歪歪斜斜。
猶豫兩三天,王大夫還是把電話撥到沙復明的手機上去了。說起來王大夫和沙復明之間的淵源深了,從小就同學,一直同學到大專畢業,專業又都是中醫推拿。唯一不同的是,畢業之後王大夫去了深圳,沙復明卻去了上海。轉眼間,兩個人又回到南京來了。際遇卻是不同。沙復明已經是老闆了,王大夫呢,卻還是要打工。想必沙老闆手指上的小肉球這會兒都已經退光了吧。
這個電話對王大夫來說痛苦了。去年還是前年?前年吧,沙復明的推拿中心剛剛開張,沙復明急於招兵買馬,直接把電話撥到了深圳。他希望王大夫能夠回來。沙復明知道王大夫的手藝,有王大夫在,中流砥柱就在,品牌就在,生意就在,聲譽就在。為了把王大夫拉回來,沙復明給了王大夫幾乎是不能成立的提成,給足了臉面。可以說不掙王大夫的錢了。合股也可以。沙復明說得很清楚了,他就是想讓“老王”來“壯一壯門面”。王大夫謝絕了。深圳的錢這樣好掙,挪窩做什麼呢?但王大夫自己也知道,真正的原因不在這裡。真正的原因在他的心情。王大夫不情願給自己的老同學打工。老同學變成了上下級,總有說不上來的彆扭。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人家“請”的時候沒有來,現在,反過來要上門去吆喝——同樣是去,這裡頭的區別大了。當然,王大夫完全可以不吆喝,南京的推拿中心多著呢,去哪一家不是去?王大夫一心想到沙復明的那邊,說到底還是因為小孔。
小孔這個人有意思了,哪裡都好,有一點卻不敢恭維,吝嗇得很,說摳門都不為過。錢一旦沾上她的手,她一定要掖在胳肢窩裡,你用機關槍也別想嘟嚕下來。如果是一般的朋友,這樣的毛病王大夫是斷然不能接受的。可是,回過頭來一想,小孔遲早是自己的老婆,這毛病又不能算是毛病了——不是吝嗇,而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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