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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瞎說!”“你瞎了眼了!”一點顧忌都沒有。聽到這樣的訓斥王大夫是很不高興的。盲人就這樣,對於“瞎”,私下裡並不忌諱,自己也說,彼此之間還開開玩笑的時候都有。可是,對外人,多多少少有點多心。顧曉寧這樣肆無忌憚,不能說她故意,可她沒把他這個哥哥放在眼裡,也沒把這個“嫂子”放在眼裡,這是一定的。哥哥不放在眼裡也罷了,“嫂子”在這裡呢——肆無忌憚了。顧曉寧一來小孔說話就明顯少了。她一定是感受到什麼了。
這些都不是大問題。大問題是王大夫從飯桌上看出來的。大年三十,小弟說好了要回家吃年夜飯,結果,春節聯歡晚會都開始了,沒來。大年初一的傍晚他們倒來了一趟,給父母拜了一個黑咕隆咚的年,和王大夫說了幾句不疼不癢的話,走了。從大年初七開始,真正的問題出現了。每天中午他們準時過來,開飯,吃完了,走人。到了晚飯,他們又來了,吃完了,再走人。日復一日,到了正月十五,王大夫琢磨出意思來了,他們一定以為他和小孔在這裡吃白飯。哥哥和小孔能“白吃”,他們怎麼能落下?也要到公共食堂裡來。
一頓飯沒什麼,兩頓飯沒什麼,這樣天長日久,這樣搜刮老人,你們要搜刮到哪一天?老人們過的可是貧寒的日子。這等於是逼王大夫和小孔走。還咄咄逼人了。一定是顧曉寧這個女人的主意!絕對的!王大夫可以走,可是,小孔的蜜月可怎麼辦?王大夫什麼也不說,骨子裡卻已是悲憤交加。還沒法說了。
沒法說也得說,起碼要對小孔說明白。蜜月只有以後給人家補了。夜裡頭和父母一起在客廳裡“看”完了晚間新聞,王大夫和小孔回房了。王大夫坐在床沿,拉住了小孔的手,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小孔卻奇怪了,吻住了王大夫,這一來王大夫就更沒法說了。小孔一邊吻一邊給王大夫脫衣裳,直到脫毛衣的時候王大夫的嘴巴才有了一些空閒。王大夫剛剛想說,嘴巴卻又讓小孔的嘴唇堵上了。王大夫知道了,小孔想做。可王大夫一點心情也沒有。在鬱悶,就猶豫。小孔已經赤條條的了,通身洋溢著她的體溫。小孔拉著他躺下了,說:“寶貝,上來。”王大夫其實是有點勉強的,但王大夫怎麼說也不能拒絕小孔,兩個人的身體就連起來了。小孔把她的雙腿抬起來,箍住了王大夫的腰,突然問了王大夫一個數學上的問題:“我們是幾個人?”王大夫撐起來,說:“一個人。”小孔托住王大夫的臉,說:“寶貝,回答正確。你要記住,永遠記住,我們是一個人。你想什麼,要說什麼,我都知道。你什麼也不要說。我們是一個人,就像現在這個樣子。我們是一個人。”王大夫都聽見了。剛想說些什麼,一陣大感動,來不及了,體內突然湧上來一陣狂潮,來了。突如其來。他的身子無比兇猛地頂了上去,僵死的,卻又是萬馬奔騰的。差不多就在同時,王大夫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他的淚水沿著顴骨、下巴,一顆一顆地落在了小孔的臉上。小孔突然張大了嘴巴,想吃他男人的眼淚。這個臨時的願望帶來了驚人的後果,小孔也來了。這個短暫的、無法複製的性事是那樣的不可思議,還沒有來得及運作,什麼都沒做,卻天衣無縫,幾乎就完美無缺。小孔迅速放下雙腿,躺直了,頂起腰腹,一下子也死了。卻又飄浮。是失重並滑行的跡象。已經滑出去了。很危險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小孔一把拽住了王大夫的兩隻大耳朵,揪住它們,死死地拽住它們,眼見得又要脫手了。多危險哪。小孔就把王大夫往自己的身上拽,她需要他的重量。她希望他的體重“鎮”在自己的身上。
“——抱緊——壓住,別讓我一個人飛出去——我害怕呀。”
第二章沙復明
上午十點,是王大夫帶著另外的“一張嘴”過來“看一看”的時間,也是沙復明的胃開始疼痛的時間。沙復明的胃痛越來越準時了,上午十點來鍾一次,下午三四點一次,夜裡的凌晨左右還有一次。對付胃,沙復明現在很有經驗了,只要疼起來,沙復明就要從口袋裡摸出一粒喜樂,塞到嘴裡去,嚼碎了,乾嚥下去,幾分鐘之內就止疼了。中醫是有用的,但中醫永遠也不能像西醫這樣立竿見影。
沙復明在前廳嚼藥,王大夫卻站在“沙宗琪盲人推拿中心”的門口,大聲喊了一聲“沙老闆”。王大夫到底走過碼頭,他沒有喊“老同學”,而是把“沙老闆”這三個字喊得格外有聲勢,差不多就是卡車上的汽喇叭了。沙復明從裡頭出來,一來到門口就開始和王大夫寒暄。王大夫首先給沙老闆介紹了小孔,所用的口吻也是很正規的,他把小孔叫成了“孔大夫”。沙復明立即就知道了,的確是沒有結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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