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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的波瀾壯闊。是王大夫向小孔提起來的,他想帶著小孔“一起到南京去”過春節。“一起到南京去”隱藏了怎樣的潛臺詞,小孔不是小姑娘,知道的。小孔沒有答腔。不是不想答,是不敢答。她知道她的聲音是怎樣的,一定會顫抖得失去了體面。王大夫沒有得到答案,嚇得縮回去了。小孔不敢答腔還不只是緊張,這裡頭有她人生最為重大的那一個步驟。一旦跨出去,她就再也不回頭了。“不回頭”就必然帶來這樣的一個問題:背叛自己的父母。這“背叛”具有怎樣的含義,健全人通常是理解不了的。小孔又哭。還是哭。然而,“一起到南京去”這六個字擁有不可抗拒的魔力,它蠱惑人心,散發出妖冶的召喚。它們像絲,把小孔捆起來了,把小孔繞起來了,把小孔纏起來了,它還把小孔縫起來了。小孔自己都知道了,是她自己在吐絲。她在作繭自縛。一遍又一遍的,到最後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在沉迷。
小孔可沒有沉迷。她行動了。小孔的行動驚天動地,說出口能嚇死人。她去了一趟美髮店,把頭髮重新做過了。做好了頭髮,她開始買。她買了一雙高跟鞋。高跟鞋是盲人的忌諱,其實用不上的,但是,哪怕就穿一次,就用一天,就兩個小時,她捨得。她還買了一套戴安芬內衣,很薄,摸上去有歎為觀止的針織鏤空。最後,她拿出了吃奶的力氣,其實是勇氣,買了一瓶香奈爾五號。為什麼要買這個?這就牽扯到兩個年輕的女客人了,其中的一個是小孔的貴賓。她們一邊享受著推拿,一邊在聊天,海闊天空的。其實是做夢。夢想著自己奢靡的、不著邊際的生活。她們一下子就聊起了高闊而又豪華的海景房,聊起了窗簾,床,還有一個迷人的、在床上像一臺永動機的男人。小孔的貴賓馬上就引用了瑪麗蓮?夢露的名言,她說,如果有這樣的日子的話,她“睡覺的時候只穿香奈爾五號”。另一個就笑,說她騷。這句話小孔其實並沒有聽懂,然而,究竟是女人,幾乎就在同時,小孔又懂了。小孔的心突然就是一陣慌,她對“只穿香奈爾五號”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狂想。
等把這一切都置辦好了,小孔甚至把自己都嚇住了,這不是把自己嫁出去麼?是的,小孔是要把自己悄悄地嫁出去。一切都預備好了,年底也逼近了,王大夫的那一頭卻沉默了,再也不提南京的事。王大夫到底碰過一次釘子了,哪裡還有勇氣。沒有了。最終還是小孔把電話打過去的。小孔說,日子一天天靠近啦,你到底回不回南京哪?王大夫支吾了半天,說,是啊,是啊。小孔壓住性子,問,是啊是啊是什麼意思?王大夫這個木頭,居然還是“是啊是啊”。小孔上火了,主要是委屈,對著手機喊道,你可想好了!想好了再給我打電話!掛線了。話都到了這一步了,王大夫只能抓耳撓腮。抓完了,撓完了,腹稿也打好了,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兩分鐘之後,他把電話回過去了,說,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這句話是虛的,不涉及實質性的內容。王大夫就覺得自己聰明,話說得漂亮極了,甚至還有點得意自己的油滑,不停地挑動他的眉梢。這個呆子,憨厚得真是叫人心疼。小孔所迷戀的又何嘗不是這一點呢。小孔輕聲說:“那你對我好不好?”口風鬆動了,口吻完全是一個新娘子。王大夫哪裡能知道女人這座山有多高,女人這汪水有多深,卻聽出了希望。希望給了王大夫莊嚴,他不敢再油滑了,突然開口了,一開口就無比的肅穆,他在手機的那一端高聲地說:“我要對你不好一齣門就讓汽車撞死!”
小孔的這一頭完全是新婚的心態。新婚需要誓言,卻忌諱毒誓。小孔說:
“烏鴉嘴!操你媽的,再也不理你了!”
小孔就這樣來到了南京。對父母,她撒了一個謊,說自己要到香港去。這還是小孔第一次對自己的父母親撒謊,內心裡其實愧疚得厲害。但是,“這種事”不撒謊又能怎麼樣?小孔不相信自己能有這樣的膽量,色膽包天哪。想起來都害怕。可是話又得反過來說,要是有人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父母,小孔的父母一定是不信的。他們的女兒在“這上頭”是多麼的本分、多麼的安穩。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又本分又安穩的姑娘,一錘子,硬是把所有的買賣全做了。
小孔膽大了。小孔願意。小孔愛。如果能回過頭來,小孔還是願意做出這樣的選擇。在戀愛這個問題上,說到底,父母親都是用來欺騙的。小孔的“眼裡”只有新郎了。小孔喜歡他的脖子,喜歡他的胸膛,還有,喜歡他蠻不講理的胳膊。他是火爐。他多暖和啊。他的溫度取之不盡。她要他的身體,她要他的體重,他的懷抱是多麼的安全。只要他把她箍進來,她就進了保險箱了。這些都還不是全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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