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2/4 頁)
時間裡頭,他其實是可以和時間玩的。時間的玩法有多種多樣,最簡單的一種則是組裝。
“咔嚓”一下是一秒。一秒可以是一個長度,一秒也可以是一個寬度。既然如此,“咔嚓”完全可以是一個正方形的幾何面,像馬賽克,四四方方的。小馬就開始拼湊,他把這些四四方方的馬賽克拼湊在一起,“咔嚓”一塊,“咔嚓”又一塊。它們連線起來了。“咔嚓”是源源不斷的,它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兩個星期過去了,小馬抬起頭來,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博大的事實,大地遼闊無邊,鋪滿了“咔嚓”,溝壑縱橫,平平整整。沒有一棵草。沒有一棵樹。沒有一座建築物。沒有一根電線杆子。即使是—個盲人騎著盲馬,馬蹄子也可以像雪花那樣縱情馳奔。小馬沒有動,耳邊卻響起了呼呼的風聲。他的頭髮在腦後飄起來了。
時間一久,小馬感到了組裝的單調,也可以說,建設的單調。既然所有的東西都是人建的,那麼,所有的東西就必須由人來拆。瘋狂的念頭出現了,小馬要破壞。他想拆。他首先做了一個假定:—個標準的下午是五個小時。這一來就好辦了,他把五個小時劃分成五個等份,先拿出一個,一小時。他把一小時分成了六十個等份,一分鐘就出現了;再分,這一來最精細的部分就出現了,是秒。咔嚓來了。咔嚓一下他拿掉一塊,再咔嚓一下他又拿掉一塊。等最後—個咔嚓被他拆除之後,一個開闊無邊的下午就十分神奇地消失了。空蕩蕩的笑容浮現在了小馬的臉上。一個多麼壯麗的下午啊,它哪裡去了呢?是誰把它拆散的?它被誰放在了什麼地方?這是一個秘密。是謎。
再換一個角度,再換一種方法,時間還可以玩。小馬就嘗試著讓自己和時間一起動。時鐘是圓的,小馬的運動就必然是圓周運動。在圓周的邊緣,小馬週而復始。大約玩了兩三個月,小馬問了自己—個問題,時間為什麼一定是圓形的呢?時間完全可以是一個三角!每一個小時都可以是一個三角,每條邊等於二十分鐘。每一分鐘也可以是一個三角,每條邊等於二十秒。就這樣又玩了一些日子,一個更大膽、更狂放的念頭出現在了小馬的腦海中——時間的兩頭為什麼要連線起來呢?沒有必要。可不可把時間開啟呢?誰規定不能開啟的呢?小馬當即就做了一個新鮮的嘗試,他假定時間是一條豎立的直線,咔嚓一下,他就往上挪一步,依此類推。小馬開始往上爬了——事實很快就證明了,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擋小馬。兩個小時過去了,整整兩個小時過去了,小馬始終都沒有回頭的意思。但小馬突然意識到了,他清醒地意識到了,他已經來到了高不可攀的高空。他在雲端。這個發現嚇出了小馬一身的冷汗,他興奮而又驚悚,主要是恐高。可是,小馬是聰明的,冷靜的,他把自己的兩隻手握緊了,這就保證了他不會從高不可攀的高空摔下來。他是懸空的,無依無靠。天哪。天哪。天哪!他在天上。這太驚險、太刺激了。這時候,哪怕是一個稍縱即逝的閃念都足以使小馬粉身碎骨。
是冷靜與鎮定幫了小馬的忙。小馬做出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怎麼爬上來的,他就怎麼爬下去。小馬吸了一口氣,開始往下爬。還是一個咔嚓一步。小馬耐著性子,咔嚓。咔嚓。咔嚓……七百二十個咔嚓過去了,僅僅是七百二十個咔嚓,奇蹟發生了,小馬的屁股勝利抵達了他的座位。這是一次英武的冒險,這同樣又是一次艱難的自救。小馬一身的冷汗,他扶住椅子,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站起來了。他成功了,成功啦!小馬幸福無比,振奮異常。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狂放,在無人的客廳裡大聲地呼喊:
“我發現了,我發現啦!時間不是圓的!不是三角的!不是封閉的!”
既然時間不是封閉的,咔嚓就不可能是囚徒,從來都不是。它擁有無限的可能。透過艱苦卓絕的探險,小馬終於發現了時間最為簡單的真相。這個真相恰恰是被自己的眼睛所矇蔽的——眼見不為實。如果小馬是個先天的盲人,換句話說,如果他一生下來就沒有見過那隻該死的老式檯鐘,他怎麼會認為時間是圓的呢?咔嚓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囚徒。
看不見是一種侷限。看得見同樣是一種侷限。高傲的笑容終於掛在了小馬的臉上。
時間有可能是硬的,也可能是軟的;時間可能在物體的外面,也可能在物體的裡面;咔與嚓之間可能有一個可疑的空隙,咔與嚓之間也可能沒有一個可疑的空隙;時間可以有形狀,也可以沒有形狀。小馬看到時間魔幻的表情了,它深不可測。如果一定要把它弄清楚,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貫穿它,從時間的這頭貫穿到時間的那頭。
人類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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