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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別人,就是薛姨媽,而薛姨媽聽見了,也就等於告訴王夫人了。
賈母的話,是這樣說的,她說,上回有個和尚說了,寶玉命裡不該早娶,要等再大一點以後再定。這不但是一口回絕了張道士,也等於是間接地否定了元春的指婚,她宣佈,這個時候,誰都別來張羅寶玉定親的事。接著她就說,表面上只針對張道士,其實,是敲山鎮虎,她話裡有話,她說的什麼?她說,張道士你可如今打聽著,打聽好了來告訴我。其實這些話是虛的,她何嘗真要張道士插手寶玉娶媳婦這件只能由她獨裁的事,她拿著這些話做幌子,她就說了,不管她根基富貴,只要模樣好,配得上就好,便是那家窮,不過給他幾兩銀子罷了,只要模樣性格兒難得好的。賈母知道,在這個關鍵時刻,必須讓王夫人、薛姨媽知道,黛玉雖然沒得到什麼遺產,根基不富貴了,但是模樣好,配得上寶玉,你們心裡頭笑她窮嗎,那很好辦,我有的是銀子,還拿得出來,到時候不過是給她一副豐盛的嫁妝罷了,這有什麼了不起的?當然,賈母不是不知道黛玉性格上有缺點,就性格而言,她也確實喜歡寶釵,曾經幾次誇獎過,但在究竟寶玉將來娶黛還是娶釵這個問題上,她心裡的天平是穩定地朝黛傾斜的。所以,她開頭都沒提性格,最後,可能是考慮到應該把話說得圓通一點,才補充說,只是模樣性格兒難得好的。賈母的話,王夫人、薛姨媽不可能聽不懂,這很殺風景。元春的指婚效果等於零,把寶釵嫁給寶玉的可能性在銳減。當然,她們也不會死心,因為生活裡充滿變數,她們還會在以後設法爭取,期盼賈母心裡的天平改變那傾斜的方向。
所以說,賈母是在極其特定的情況下,說不管根基富貴這句話的。第五十回,賈母一度對薛寶琴動了念,其實對寶琴家的大致情況,她應該還是有所瞭解的,但既然是要考慮婚配,那麼,書裡就寫得很清楚,賈母不但向薛姨媽細問寶琴的年庚八字,還細問她家內景況,可見,哪裡會在給寶玉娶媳婦這樣的事情上,真的放棄根基富貴這一條原則。其實,說黛玉窮,那也只是說給王夫人、薛姨媽聽,以針砭她們自以為寶釵闊的優越感,黛玉其實還是有根基的,而且是富貴根基,那根基就是賈母本人,泰山石敢當,誰可小覷?
因此,我還是堅持前面講過的觀點,賈府,以及四大家族別的家庭,在娶媳婦上,對根基家業,那是絕對不馬虎的。第七十回有一筆交代,不知你注意到沒有,說偏近日王子騰之女許與保齡侯之子為妻,鳳姐又忙著張羅,看看,這就是他們那種家庭標準的婚配模式。
寶玉和黛玉,雖然聽見了賈母對張道士的表態,但是他們完全不懂。回到家裡,寶玉只是生張道士的氣,黛玉呢,本來寶釵的金鎖就讓她堵心,忽然寶玉又得到一隻金麒麟,收起來留著要給史湘雲,史湘雲自己早就佩戴著一隻金麒麟,一金未除,再添一金,“金玉姻緣”的陰影更加濃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就跟寶玉慪氣。這一回,兩個人可鬧大發了,真可以說是鬧得沸反盈天,最後鬧得驚動了賈母,賈母是怎麼個反應呢,她說二玉“不是冤家不聚頭”,說她沒有一天不為他們兩個操心,說她嚥了氣,就眼不見心不煩了,可又偏不咽這口氣,自己抱怨著,也哭了。這樣的描寫,難道還能做出別的解釋嗎?我覺得,只能解釋為,賈母一直在對二玉最後的結合保駕護航,但是這兩位孽障,卻全然不懂得她的一片苦心,非要胡鬧。但即便這樣,只要賈母一息尚存,她就還是要盡力地讓二玉這兩個冤家聚頭。
賈母如此縱容二玉,她那想最後讓二玉婚配的意圖,已到了不避嫌疑,府裡眾人皆知的程度。書裡一再地點明:第二十五回,王熙鳳跟黛玉說,你既吃了我們家茶,怎麼還不給我們家做媳婦?當黛玉說她貧嘴賤舌討人厭後,她又說,你給我們家做媳婦,少什麼?你瞧瞧,人物兒門第配不上?根基配不上?傢俬配不上?哪一點還玷辱了誰呢?按說,王熙鳳在利益關係上,是王夫人一頭的,但憑著她的乖覺,她已經看得很清楚,有賈母做主,黛玉是會嫁給寶玉的,這是一樁早晚會出現的事實,與其對抗,不如早點接受下來,因此,放膽開這樣的玩笑。
第六十五回,賈璉的僕人興兒跟尤二姐、尤三姐介紹府裡的情況,說寶玉已有了,只未露形,將來準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則都還小,故尚未及此,再過三二年,老太太便一開言,那是再無不準的了。
就是薛姨媽—一位心裡頭最不希望二玉婚配的人——住進瀟湘館以後,一次寶釵在場,這樣跟寶釵說,你寶兄弟老太太那樣疼他,他又生的那樣,若要外頭說去,斷不中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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