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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根動著。我拿出煙來請他抽。他很老練地敲出一支,舔了一頭兒,倒過來叼著。我先給他
點了,自己也點上。他支起肩深吸進去,慢慢地吐出來,渾身蕩一下,笑了,說:“真不
錯。”我說:“怎麼樣?也抽上了?日子過得不錯呀。”他看看草頂,又看看在門口轉來轉
去的豬,低下頭,輕輕拍著淨是綠筋的瘦腿,半晌才說:“不錯,真的不錯。還說什麼呢?
糧?錢?還要什麼呢?不錯,真不錯。你怎麼樣?”他透過煙霧問我。我也感嘆了,說:
“錢是不少,糧也多,沒錯兒,可沒油哇。大鍋菜吃得胃酸。主要是沒什麼玩兒的,沒書,
沒電影兒。去哪兒也不容易,老在這個溝兒裡轉,悶得無聊。”他看看我,搖一下頭,說:
“你們這些人哪!沒法兒說,想的淨是錦上添花。我挺知足,還要什麼呢?你呀,你就叫書
害了。你在車上給我講的兩個故事,我琢磨了,後來挺喜歡的。你不錯,讀了不少書。可
是,歸到底,解決什麼呢?是呀,一個人拼命想活著,最後都神經了,後來好了,活下來
了,可接著怎麼生活呢?像邦斯那樣?有吃,有喝,好收藏個什麼,可有個饞的毛病,人家
不請吃就活得不痛快。人要知足,頓頓飽就是福。”他不說了,看著自己的腳趾動來動去,
又用後腳跟去擦另一隻腳的背,吐出一口煙,用手在腿上撣了撣。
我很後悔用油來表示我對生活的不滿意,還用書和電影兒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表示我對
生活的不滿足,因為這些在他看來,實在是超出基準線上的東西,他不會為這些煩悶。我突
然覺得很洩氣,有些同意他的說法。是呀,還要什麼呢?我不是也感到挺好了嗎?不用吃了
上頓惦記著下頓,床不管怎麼爛,也還是自己的,不用竄來竄去找刷夜的地方。可是我常常
煩悶的是什麼呢?為什麼就那麼想看看隨便什麼一本書呢?電影兒這種東西,燈一亮就全醒
過來了,圖個什麼呢?可我隱隱有一種慾望在心裡,說不清楚,但我大致覺出是關於活著的
什麼東西。
我問他:“你還下棋嗎?”他就像走棋那麼快地說:“當然,還用說?”我說:“是
呀,你覺得一切都好,幹嗎還要下棋呢?下棋不多餘嗎?”他把菸捲兒停在半空,摸了一下
臉說:“我迷象棋,一下棋,就什麼都忘了。呆在棋裡舒服。就是沒有棋盤,棋子兒,我在
心裡就能下,礙誰的事兒啦?”我說:“假如有一天不讓你下棋,也不許你想走棋的事兒,
你覺得怎麼樣?”他挺奇怪地看著我說:“不可能,那怎麼可能?我能在心裡下呀!還能把
我腦子挖了?你淨說些不可能的事兒。”我嘆了一口氣,說:“下棋這事兒看來是不錯。看
了一本兒書,你不能老在腦子裡過篇兒,老想看看新的。下棋可不一樣了,自己能變著花樣
兒玩。”他笑著對我說:“怎麼樣,學棋吧?咱們現在吃喝不愁了,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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