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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三十餘年,皇帝沒有錯殺過一人,沒有錯斷過大事。唯其如此,皇帝的威嚴使天下戰慄。皇帝從不寬恕一個違法之人。此乃皇帝之秉性,亦是法治之當為。今儒生復辟反秦,我等若直陳赦之,皇帝不會答應,法度亦不允許。
與其說老夫等畏懼皇帝,毋寧說老夫等與皇帝同心,一樣忠於法治。壞法之事,老夫等豈能為哉!”
“如此說來,坑殺儒生無可變更了?”
“正是。”
“列位大人,扶蘇告辭。”
“長公子且慢。”李斯誠懇地一拱手道,“長公子乃國家棟梁,實為儲君。老夫一言相勸,公子明察:大秦以法治立國,公子卻以善言亂法,此遠離大秦新政之道也。老臣勸公子精研商韓,鑄造鐵一般之靈魂……”
扶蘇沒有說話,大袖一拂徑自去了。
李斯望著扶蘇背影,沉重地嘆息一聲。幾位大臣也人人默然,一種不安的氣氛籠罩了原本一片蓬勃生氣的政事堂。扶蘇畢竟是實際上的儲君,持如此歧見,其影響豈止僅僅在一時一事?李斯在一片默然中轉悠了好大一陣,最終斷然道:“老夫以為,此事非同小可,我等當立即奏明皇帝。”廳中沒有氣個人說話,但卻人人都點頭了。
四更時分,扶蘇突然接到了一道緊急詔書。
來下詔的是上卿郎中令蒙毅。皇帝的詔書只有寥寥數語:“扶蘇不明大勢,不察大局,固執一己之見而攪擾國政,殊為迂闊!今授扶蘇九原監軍之職,當即離國就任,不奉詔不得還國!始皇帝三十五年夏。”
夜不能寐而一直在後園轉悠的扶蘇,是在庭院掌前遇到蒙毅的,一時大覺突兀又似在意料之中,接過詔書只低聲問了一句:“敢問上卿,父皇發病沒有?”蒙毅一拱手道:“敢請長公子廳堂說話。”扶蘇見蒙毅沒有立即要走之意,木然一拱手,將蒙毅禮讓進了剛剛重新點燃燈火的正廳。扶蘇懵懂入座。蒙毅卻吩咐所有僕人侍女都退出大廳,又命自己的衛士守在廊下不許任何人靠近,這才坐到了扶蘇對面大案前。
“長公子,陛下很是震怒。”蒙毅只說了一句,輕輕地打住了。扶蘇依舊木然著,沒有淚水,沒有嘆息,直如一尊木雕。蒙毅默然片刻,一拱手低聲道,“長公子,聽臣一句話:儘速回九原,不能固執了。”
扶蘇艱難地撐著座案站了起來,長嘆一聲,轉身便走。蒙毅一步跨前攔住道:
“長公子莫急,聽臣將話說完不遲。皇帝並未限定今夜,明日之內北上無事。”扶蘇還是沒有說話,只木然地佇立著。
“長公子,臣實言相告。”蒙毅從來沒有過的沉鬱,淚水溢滿了眼眶,“此次長公子擅自還國,諫阻坑儒,實在一大憾事也。此前,陛下已命我暗中籌劃冊立太子大典了。不合長公子不耐一事,擅自還國。還國罷了,不合長公子又一錯再錯。初次,兩度得趙高委婉推託,便當見機離去。然公子卻因我一言,將趙高推託誤作皇帝不知,堅執請見。見則見了,陛下雖則震怒而驟然發病,畢竟還是前所未有地對公子說了那麼長的話。那時公子若走了,或只在府中讀書,或只在皇城侍奉陪伴陛下,也沒事了。不合公子依舊不忍,又找去丞相府論說。說則說了,又那般激烈。
如此折騰者再三,以致,陛下不得不出此一策……”
“上卿明言,扶蘇政見錯在何處?”
“長公子之錯,可說不在政見本身,不在是否反對坑儒。”蒙毅激切而坦誠,“恕臣直言,公子之錯,在於決策已定之後攪擾國政。我知道,公子也一定知道,我兄蒙恬也未必贊同坑儒,因他至今沒有上書陛下。再實言相告,蒙毅也以為此事值得商榷。還有,老奉常胡毋敬也曾在小朝會反對。然則,我等沒有說出來。胡毋敬說了,也是適可而止。因何如此?時也,勢也。此時此勢,不是迫於朝議,更不是迫於皇帝陛下之威嚴壓力。此時此勢,乃天下之大勢也,乃新政之大局也!今日儒案,事實上已經不僅僅是行法寬嚴的事了。復辟反覆闢,國家生死存亡之大爭也。誰能說,皇帝陛下之決斷,就一定是錯了?蒙毅與家兄不言,胡毋敬言則適可,根源都出一轍:既拿不準自家是否一定對,也無法判定皇帝陛下一定不對。論天賦,論才具,論堅毅,論洞察,論決斷,皇帝陛下皆超邁古今,我等何由執意疑慮?更何況,皇帝陛下確實對儒家做到了仁至義盡。是儒家有負秦政,不是秦政有負儒家。即或你我反對坑儒,你能說儒家沒有違法麼?不能!當此之時如同戰場:軍令一旦決斷,便得三軍用命,不許異議再出。公子試想,今日陛下若是你自己,朝臣反覆議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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