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頁)
,終使秦國蒙羞致亂。業經大朝公議,罷黜呂不韋丞相職,得留文信侯爵,遷洛陽封地以為晚居。書發之後,許呂不韋居咸陽旬日,一俟善後事畢,著即離國。”王書根本沒有提及《呂氏春秋》,更沒有提及那次關涉治國之道的朝堂論爭。
到丞相府下書的,是年青的長史王綰。宣讀完王書,看著倏忽之間形同枯槁的呂不韋,默然良久,王綰低聲道:“文信侯若想來春離國,王綰或可一試,請秦王允准。”呂不韋搖搖頭淡淡一笑:“不須關照。三日之內,老夫離開咸陽。”王綰又低聲道:“李斯回涇水去了。鄭國要來咸陽探訪文信侯,被在下擋了。”呂不韋目光一閃,輕聲喘息道:“請長史轉鄭國一言:專一富秦,毋生他念,罪亦可功。”王綰有些困惑:“此話,卻是何意?”呂不韋道:“你只原話帶去便了。言盡於此,老夫去矣!”說罷一點竹杖,呂不韋搖進了那片紅葉蕭疏的胡楊林,一直沒有回頭。王綰對著呂不韋背影深深一躬,匆匆登車去了。
暮色之時,呂不韋開始了簡單的善後。
之所以簡單,是因為一切都已經做了事先綢繆。呂不韋要親自操持的,只有最要緊的一宗善後事宜——得體地送別剩餘門客。自蒙恬在南門豎立商君石刻,門客們便開始陸續離開文信學宮。月餘之間,三千門客已經走得庭院寥落了。戰國之世開養士之風,這門客盈縮便成了東公的時運表徵。往往是風雨未到,門客便開始悄然離去,待到奪冠去職之日,門客院早已經是空空蕩蕩了。若是東公再次高冠復位,門客們又會候鳥般紛紛飛回,坦然自若,毫不以為羞愧。養士最多且待客最為豪俠的齊國孟嘗君,曾為門客盈縮大為動怒,聲言對去而復至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趙國名將廉頗,對門客去而復至更是悲傷長嘆,連呼:“客退矣!不復養士!”
此中道理,被兩位天下罕見的門客說得鞭辟入裡。
一個是始終追隨孟嘗君的俠士門客馮,一個是老廉頗的一位無名老門客。馮開導孟嘗君,先問一句:“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嘗君看著空蕩蕩冷清清的庭院,氣不打一處來,黑著臉回了一句:“我愚人也,不知所云!”馮坦然地說:“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事之固然也。譬如市人,朝爭門而暮自去,非好朝而惡暮,在暮市無物無利也。今君失位,賓客皆去,不足以怨士也。”孟嘗君這才平靜下來,接納了歸去來兮的門客們。
廉頗的那個無名老門客,卻是幾分揶揄幾分感喟,其說辭之妙,千古之下尤令人拍案叫絕。在老廉頗氣得臉色鐵青大喘氣的時候,老門客拍案長聲:“籲!君何見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勢,我則從君,君無勢,我則自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用今日話語翻譯過來,更見生動:啊呀,你才認識到啊!當今天下是商品社會,你有勢,我便追隨你,你失勢,我便離開你。這是明明白白的道理,你何必怨天尤人!赤裸裸說個通透,老廉頗沒了脾氣。
呂不韋出身商旅,久為權貴,對戰國之士的“市道交”卻有著截然不同於孟嘗君與廉頗的評判,對門客盈縮去而復至,也沒有那般怨懟感喟。呂不韋始終以為:義為百事之本,大義所至,金石為開。當年的百人馬隊,為了他與子楚安然脫趙,全部毀容戰死,致使以養士驕人的平原君至為驚歎。僅此一事,誰能說士子門客都是“市道交”的市井之徒?門客既多,必然魚龍混雜,以勢盈縮原本不足為奇,若以芸芸平庸者的勢利之舉便一言罵倒天下布衣士子,人間何來風塵英雄?然則,儘管呂不韋看得開,若數千門客走得只剩一兩個,那定然也是東公待士之道有差,抑或德政不足服人。從內心深處說,呂不韋將戰國四大公子的養士之道比做秦法——勢強則大盈,但有艱危困頓,則難以撐持。其間根本,在於戰國四大公子與尋常權臣是以勢(力)交士,而不是以德交士,此於秦法何其相似乃爾!呂不韋不然,生平交往的各色士子不計其數,而終其一生,鮮有疏離反目者。
呂不韋堅信,即或自己被問罪罷黜,門客也決然不會寥寥無幾。
公示《呂氏春秋》的同時,呂不韋便開始了最後的籌劃,秘密地為可能由他親自送別的門客們準備了大禮。每禮三物:一箱足本精刻的《呂氏春秋》,一隻百金皮袋,一匹陰山胡馬。反覆思忖,呂不韋將這三物大禮只准備了一百份。他相信,至少會有一百個門客留下來。主事的女家老莫胡說,三十份足夠了,哪裡會有一百人留下?西門老總事則說,最多五六十份,再多便白費心了。呂不韋卻堅持說一百份,還加了一句硬邦邦的話,世間若皆市道交,寧無人心天道乎!那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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