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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的動盪,涇水河渠工程中途瓦解也未可知。
今歲賦稅之特異,在於三處。
一則,荒年無收,秦國腹地庶民事實上無法完賦完稅。二則,秦法不救災,自然也不會在災年免除賦稅;以往些小零碎天災,庶民以賦(工役)頂稅,法令也是許可的;然則,今次天下跨年大旱,整個秦川與河西高原的北地、上郡幾十個縣都是幾乎顆粒無收,庶民百餘萬已經大上涇水河渠,賦役頂稅也在事實上成為不可能;也就是說,秦國法令所允許的消解荒年賦稅的辦法,已經沒有了,除非再破秦法。三則,中原魏趙韓也是大旱跨年,三國早早都在去冬已經下令免除了今歲賦稅,之後都洶洶然看著秦國;而秦國,在開春之後還沒有關於今歲賦稅的王令,對國人,對天下,分明都頗顯難堪。
三難歸一,軸心在秦法與實情大勢的衝突。也就是說,要免除賦稅,得再破秦法;不免除賦稅,又違背民情大勢;而這兩者,又恰恰都是不能違背的要害所在。更有一層,年青的秦王嬴政與一班新銳幹員,其立足之政略根基,正是堅持秦法而否定呂不韋的寬刑緩政。要免除賦稅,豈不恰恰證明了《呂氏春秋》作為秦國政略長策的合理性?豈不恰恰證明了呂不韋寬政緩刑的必要性?假如秦王嬴政與一班新銳幹員自己證明了這一點,先前問罪呂不韋的種種雄辯之辭,豈非荒誕之極?用老秦人的結實話說,自己扇自己耳巴子!可是,不這樣做而執意堅守秦法,庶民洶洶,天下洶洶,秦王新政豈不是流於泡影?六國若借秦人怨聲載道而打起吊民伐罪的旗號,重新合縱攻秦,秦國豈不大險?縱然老秦人寬厚守法,不怨不亂,可秦王嬴政與一班新銳未出函谷關便狠狠跌得一跤,剛剛立起的威望瞬息一落千丈,秦王新政舉步維艱,秦國再度大出豈不是天下笑柄?
……
“蒙恬,想甚入神?”嬴政裹著大袍散著溼漉漉的長髮走進書房。
“難!天下事,無出此難也!”蒙恬喟然一嘆。
“天下事易,我等何用?”嬴政端起大碗溫茶一口氣咕咚咚飲下,大袖一抹嘴笑了。
“君上,你有對策了?”
“目下沒有,總歸會有。”
“等於沒說。”蒙恬嘟噥一句。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廊傳來,嬴政一揮手:“坐了,先聽聽兩老令說法。”
兩人堪堪就座,王綰與大田令太倉令三人已經走進。兩大臣見禮入座,王綰隨即在專門錄寫君臣議事的固定大案前就座,嬴政便叩著書案說了一句:“賦稅之事,兩老令思忖得如何?”兩位老臣臉憋得通紅,幾乎是同時嘆息一聲,卻都是一臉欲言又止的神色。嬴政目光炯炯,臉上卻微微一笑:“左右為難,死局,是麼?”大田令是經濟大臣之首,不說話不可能,在太倉令之後說話便顯然地有失擔待,片刻喘息,終於一拱手道:“老臣啟稟君上,今歲賦稅實在難以定策。就實而論,上年連旱夏秋冬,擔水車水搶種之粟、稷、黍、菽,出苗不到一尺,便十有八九旱死。池陂老渠邊的農田稼禾,雖撐到了秋收,也乾癟可憐得緊。從高說,有十幾個縣年景差強兩成,其餘遠水各縣,年景全無。若說賦稅,顯然無由徵收。老臣思慮再三,唯一之法是免賦免稅……賦稅定策,原本老臣與太倉令職責所在,本該早有對策。然則,此間牽涉國法,老臣等雖也曾反覆商討,終未形成共識,亦不敢報王。猶疑蹉跎至今,老臣慚愧也!”嬴政倒是笑了:“謀事敬事,何愧之有?”隨即目光轉向太倉令。太倉令素來木訥,言語簡約,此時更顯滯澀,一拱手一字一字地說:“賦稅該免,又不能免。難。秦國倉廩,原本殷實。涇水河渠開工,關中大倉源源輸糧,庫存業已大減,撐持一年,尚可。明年若不大熟,軍糧官糧,難。”
“老太倉是說,秦國所有存糧只夠一年?”蒙恬追了一句。
“民工一百六十萬大吃倉儲,自古未嘗聞也!”
“明年若不豐收,倉儲可保幾多軍糧?”蒙恬又追了一句。
“至多供得十萬人馬。”太倉令臉色又黑又紅。
“郡縣倉儲如何,邊軍糧草能否保障?”
“秦國儲糧,八成關中。關中空倉,郡倉縣倉都是杯水車薪。”
蒙恬一時默然,顯然,太倉令所說的倉儲情勢他沒有料到。果然明年軍糧告急,那秦國可真是陷進泥潭的戰車了。要不要立即將此事知會桓齕王翦,以期未雨綢繆,蒙恬一時拿捏不準。便在此時,嬴政拍案開口:“先不說軍糧官糧,大田令只說,明年果真還是荒旱之年,王室禁苑連同秦川全部山林,能否保得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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