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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現在不是看著海洋……或者說,不是費蕖所見,海浪淘淘直達天際的海洋。在格得眼裡,蒼茫的大海和天空被一層黑暗的幻象覆蓋遮蔽住,而且黑暗一直擴大,遮蔽物一直增厚。費蕖完全看不到這景象,只有在注視朋友的面孔時,才會剎時見到那層黑暗。他們繼續前進,不停前進。雖然同一股風載送同一條船的兩個人,但彷彿費蕖藉自然風向東,而格得卻獨自進入一個沒有東方西方、日升日落、星起星沈的領域。
格得突然在船首站起來,出聲唸咒,法術風於是止息。“瞻遠”失去航行的方向,就像木板一樣,在澎湃的波濤上高舉又落下。自然風儘管照舊由北方強勁吹來,船帆卻松垂下來,沒有動靜。船懸在波浪上,任由海浪大幅緩慢擺動而搖晃,但未朝任何方向前進。
格得說:“把船帆降下來。”費蕖迅速照辦。格得自己則取槳安入槳座,弓身划槳。
費蕖極目四望,只見巨浪淘天翻地,他不瞭解為什麼現在要划槳前行。但他靜靜等候,不多時,他注意到自然風漸漸轉弱,巨浪慢慢減少,船隻起伏也愈來愈小,最後,海水幾乎靜止,船隻好像在格得有力的划槳動作下前進,水面幾乎靜止不動,就像在陸閘拗谷裡。儘管費蕖看不見格得所見,但他在格得划槳的空隙之間,不斷從格得的肩膀上方看去,想知道船的前面到底有什麼。靜止的星辰下,費蕖雖然看不見那些黑暗的斜坡,但他運用巫師之眼,漸漸看到船隻四周,有股黑暗在波浪凹陷處膨脹,還看到巨浪被沙子噎住,越來越低緩。
把開闊海變成有如陸地,若這是幻象魔術,可真神奇得難以置信。費蕖努力集中智力和勇氣,開始施展揭露術,他在每個緩慢音節的字間,注意這片汪洋離奇乾涸淺薄的幻象是否改變或動搖。但什麼也沒變!雖然揭露術只對視覺揭露真相,不影響運作中的魔法;但或許是這個咒語在此地無效。也或許根本沒有幻象,而是他們已經到了世界的盡頭!格得沒有注意這些,他越劃越慢,並回頭瞻顧,在他看得見的海峽、礁石、沙洲之間,小心選擇路線。在龍骨的拖曳下,船身也隨之震動。龍骨下是遼闊深邃的大海,他們卻觸礁了。格得拉起槳座中的槳,由於四周沒有其他聲音,那卡嗒聲聽起來恐怖異常。所有的海聲、風聲、木頭聲、帆聲,都已遠離,消失在廣闊深奧,可能永世不曾打破過的寂靜中。船隻靜止不動;沒有一絲微風;海洋已轉為沙粒,幽暗沙靜;萬物在黑暗的天空下,在乾枯虛幻的地面上,均固定不動。極目所見,地面向四方不斷延伸,最後都聚瓏在船隻周圍的黑暗之中。
格得站起來,拿著巫杖,輕輕跨越船邊。費蕖以為他會看見格得跌倒,沉入那片必定僭藏在枯乾朦朧的罩紗後的大海,雖然罩紗把海水、天空、光線都隱藏起來了,但他肯定那後面是大海。但大海己不復存,格得是步行離船的,深暗的沙子在他走過的地方留下足印,而且在他的腳下小聲作響。
格得的巫杖開始發光,那不是假光,而是清晰的白色光照,很快就變得明亮異常,使格得握著耀眼木杖的手指也隨之泛紅。
他大步向前,遠離船隻,但沒有方向。這裡沒有方位,沒有東西南北,只有向前和遠離。
在後面觀看的費蕖眼中,格得承載的光亮宛如一大顆緩媛穿越黑暗的星星,周圍的黑暗逐漸濃黑密集。格得所見亦如是。他藉著光芒,始終望向前方。一會兒,他見到光亮的模糊邊緣有個黑影,正越過沙地向他靠近。
起初它沒有形狀,但在靠近的途中,漸漸有了人的外形。那似乎是個老人,蒼白而嚴厲,朝格得走來。可是,雖然格得看這人形依稀像他的銅匠父親,但他也看得出來,這人形是個年輕人,而非老人。那是賈似珀,傲慢、俊美、年輕的臉龐,灰斗篷上有銀色釦環,步伐大而僵硬。他那怨恨的表情穿透黑暗廣佈的空氣,直盯著格得。格得沒有中止前進的腳步,只是放緩步調。格得一邊向前,一邊把巫杖舉高些。巫杖更為明亮了,在手杖的光照下,賈似珀的相貌由那個趨近的形體掉落,變成了沛維瑞。但沛維瑞的臉孔腫脹而蒼白,像是溺水的人,還怪異地伸出一隻手來,像在招手。雖然兩人間僅有數碼之遙,但格得仍然沒有停步,繼續向前。這時,面對他的東西整個改變,有如張開巨大的薄翼,向兩邊伸展、翻動、脹大、縮小。霎時,格得由此看出史基渥的白臉孔,接著是一雙混濁瞪視的眼睛,然後突然又變成一張他不認識的恐怖臉孔,不知是人還是怪獸,長著翻翹的嘴唇和眼睛,眼睛像果核返回幽黑的空洞中。
格得見狀,便將巫列舉高。巫杖的光芒,亮得教人吃不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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