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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向泰子這樣說。
“沒有那樣的事。在沒有父親的家裡生長,一定是對您不熟悉。那就讓您多費心了,以後會慢慢親密起來的。”
“是那樣的。”
事實上,健一的存在是令人發憷的。我和泰子說話也好,擁抱也好,這個孩子的影子,時常在我心頭縈繞著。
我在夜間去她家,總是選在健一就寢的時候。進了她家,看見孩子那張熟睡的臉,我才像被解放一樣地放了心。
我和泰子同床只有兩小時,快到12點就起身回家。
妻子沒有察覺。
四
我從去泰子家以後,忽然憶起自己幼年的一段往事。
我是在父親去世的情況下長大的。母親說,我3歲的時候,父親就死去了。聽她這樣說,就像夢一般地還有些朦朦朧朧的印象。記得暗淡的家中,好像有許多人亂糟糟地走動,我被母親抱著,向一個裝飾華麗的祭壇走去,那大概就是父親的殯儀吧。
我幼年的記憶,還殘存著一些片斷。
母親在父親死了以後,一直獨自生活。父親是個低階官吏,母親用他的退職金開了一個粗點心鋪,並在附近收接一些針線活兒。
這個記憶是片斷的,還殘留著擺列的點心盒和玻璃罐之類的印象。那裡面,裝滿了許多著了紅色、藍色的點心,還有吊在上面的各種各樣的糖人、動物餅乾……
母親縫製衣服的情景也依稀在目。她坐在狹小的席墊上,一個勁兒動著手指,縫五六針後,又用左拇指捋一下布,發出噝噝的聲音。那像金屬般的微聲,常常吹進我的耳鼓。母親那個時候還很年輕。
然而,我有一個始終不能忘記的往事,重重地壓在我的心裡。那就是一個微胖的小個子男人,他眼睛大大的,鼻翅兩邊刻著深深的溝紋。
那個男人總到我家來玩,來玩也不奇怪,因為他是父親的哥哥。
根據母親以後的說明,父親的哥哥也是母親的哥哥,對我來說就是伯父。他也是一個官吏,性格老老實實,是個穩健的人。因此,親戚們有事,都找伯父,發生糾紛就到伯父家去請求解決。
這個伯父在弟弟死去以後,對於抱著一個幼兒辛苦生活的弟媳,給予某些關照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我對這個伯父卻是嫌惡的,不知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他。
伯父來到鋪子裡,簡直像是自己開的鋪子一樣,向附近的孩子們賣點心,我看見了就厭煩。那時我大概已經七八歲了。
然而伯父對我很親熱。他有三個孩子,從來沒有給自己孩子買過的高價玩具,卻給我買來,我就在鋪席上拿著玩起來。伯父這時自誇似的指著玩具,向和他並坐的母親說明著,母親高興地笑了。我想起了那時的情景。
我在外邊受了別的孩子們的欺侮,伯父就動了真氣,到門口大聲申斥人,我感到羞愧得沒有辦法。伯父申斥人的那種激動樣子,真可以用怒髮衝冠來形容。等到欺侮我的孩子走散了,我就被連哄帶勸地領回家去。我一面感到羞恥,一面討厭伯父的這種做法。
伯父為什麼為了我就對別的孩子那樣激怒呢?我雖幼小,一也直感到那種做法好像是不自然的,而且領我回來時那種哄勸的樣子,更令人覺得是多餘的討好。
伯父喜好釣魚。
從我家到海濱,要走相當長的一段路。他釣魚總要領我去,那也好像是為了討我喜歡。
只有這種時候,我才跟著伯父去,我很少看到海,他就用這個辦法引誘我去。
那是哪裡的海岸呢?總之,映入我眼裡的,是一個大堤一樣的場所。壘著石牆,下面是湧著白浪的蒼茫的海。釣魚的不止伯父一個,持竿垂釣的還有幾個人在。哪一個都是坐在大堤上面垂著釣絲,其中也有下到大堤頂端積石突出的地方,冒著危險垂釣的人。
伯父釣魚的場所,幾乎就在大堤的頂端。記憶雖然有些模糊,但現在回想起來,不是在大堤頂端被暴風摧壞的石牆上,就是在那裡矗立著的岩礁上。總之,是從高堤爬下來,在一個石頭或岩礁上垂釣。
伯父沒有讓我到那裡去,因為小孩去有危險。那裡的魚最愛咬鉤,伯父釣起來就照顧不上我了。天已薄暮,他還在那裡堅持著。記得我曾心慌地看見附近釣魚的人都陸續走散了。他也讓我拿著一支小小的釣竿。
魚籠裡躍動的魚;從石牆往大堤上爬的海蛆和小蟹;衝到石牆下的海藻;強烈的海水腥味;在水平線上吐著長煙的輪船;默坐著垂釣的伯父……這一切,像活的圖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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