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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洲小是小,但她挨著京廣線,這就讓嶽洲人沾了不少光。比如來深圳,從嶽洲來深圳就特別方便。事實上,從嶽洲上火車後,幾乎剛一啟動就進入了廣東,既然進入廣東了,那麼離深圳就不遠了。因此,嶽洲雖然不大,但是來深圳的人不少。聶大躍、秦石峰和魏長青他們就是從嶽洲來深圳的。
雖然都來自嶽洲,但以前在嶽洲他們並不認識。嶽洲雖然不大,但也有城有鎮有鄉有村。大城市該有的她一樣不缺,一件不少。大城市與小城市的關係,就像漂亮的女人與醜女人的關係,外表給人的感覺相差甚大,其實身上的東西和功能沒有多少差別。醜女人照樣生孩子,說不定生的小孩比漂亮的女人生的孩子更健康。
聶大躍家住城關鎮,也就是住縣城。嶽洲這一點倒是跟大城市的叫法不一樣。大城市的市區往往分為幾個區,小縣城沒有區,小縣城把區改為鎮,好比美女身上的乳房到了醜女身上被叫成*一樣。嶽洲縣的縣城就叫做城關鎮。聶大躍住縣城裡,但是真正的老嶽洲不這麼叫。在深圳,碰見嶽洲老鄉,問:嶽洲哪裡個?聶大躍不能回答“就是嶽洲縣的”,如果回答“就是嶽洲縣的”,那就等於沒有回答,好比人家問你是哪裡人,你回答是中國人一樣,是非常不禮貌的。聶大躍也不能回答“縣城的”,如果回答“縣城的”,就顯得生分,不謙虛,不親切,用嶽洲人的說法,就是“精怪”。聶大躍不是“精怪”人,當然不能這麼回答,而只能回答是“城關鎮的”。這才地道,才表明你是真正的嶽洲人。
聶大躍是城關鎮的,秦石峰和魏長青不是。秦石峰是上河口的,聶大躍是稀土礦的。上河口在城關鎮的西北方,稀土礦在城關鎮的西南方,三個地方離得蠻遠,所以他們在嶽洲互不相識。好在聶大躍的老婆胡婭沁也是稀土礦的,所以聶大躍跟魏長青說起來還有一些共同的熟人。但是秦石峰不一樣,秦石峰住在上河口,上河口離縣城有幾十裡地,離稀土礦更遠,並且秦石峰比聶大躍和魏長青他們要小一輪,所以無論是聶大躍還是魏長青,他們在嶽洲與秦石峰幾乎一點關係都沒有。
上河口離縣城不但遠,而且非常偏僻,過去除了販運毛竹木材和其他山貨的人,城關鎮的人一般很少去上河口。
嶽洲人說去上河口也不叫“到上河口去”,而是叫“上去”。在嶽洲,“上河口”是官方語言,真正的嶽洲人不這麼叫。他們叫上河口為“高頭”。至於為什麼叫“高頭”,已經無法考證,反正嶽洲人一直都是這麼叫。現在我們只能推斷,大約是上河口那個地方的地勢比嶽洲縣城海拔高的緣故吧。
上河口的海拔確實比縣城高。從縣城到上河口,現在有汽車,但是過去沒有,過去上河口的人要是來縣城,乘一葉竹筏,順流而下,兩個時辰就到了。但是回去的時候比較麻煩,必須請縴夫拉縴。那時候還沒有流行歌曲《縴夫的愛》,所以,拉縴過程並不如歌曲裡面描寫的那般輕鬆與浪漫。現實中的縴夫是非常辛苦的,無論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不能穿鞋,必須光著腳,光腳才能踩穩,不打滑。事實上,那時候小溪的兩邊根本就沒有正經的“路”,縴夫在拉縴的時候,必須一會兒在岸上走,一會兒又到水裡面走,一會兒從東岸走,一會兒從西岸走。當縴夫從東岸跨到西岸或是從西岸跨到東岸,或者遇上一段兩邊都是峭壁,沒路可走,而必須直接在小溪中趟水前進時,穿鞋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夏天還好一些,大冬天光著腳走在河水裡的滋味好受嗎?還有心事想著妹妹坐船頭嗎?
聶大躍在城關鎮住了那麼多年,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高頭”的人下來,“高頭”的人要想對外發生聯絡就必須下來。但是聶大躍自己卻一次也沒有“上去”過。聶大躍的老婆胡婭沁倒是“上去”過的。據胡婭沁自己說,那也是她很小的時候的事情。那時候他們家剛從長沙礦冶研究所搬到稀土礦來,有一年暑假,她姑媽帶著表妹從長沙來嶽洲稀土礦看望他們,父親覺得嶽洲這個地方沒有什麼好招待姑媽的,就帶著全家去上河口一次,玩玩,也順便買一些土特產,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旅遊”一番。但當時他們並沒有這麼說,而只是說“玩玩”。許多年之後,當胡婭沁對聶大躍談起這件事的時候,也並沒有顯得很開心,更沒有什麼浪漫。聶大躍問為什麼,胡婭沁說她覺得那些拉縴的人怪可憐的。光著個腳,打著赤膊,褲腿都圈到了大腿根,頭頂著烈日,勾了腰,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前走。胡婭沁說,她當時坐在竹筏上面非常不安心,覺得自己像電影裡面舊社會的壞蛋,在欺壓窮苦人,心裡不是個滋味。
隨著經濟的發展,胡婭沁當年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