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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一股血水就流了出來,他用手胡亂一抹,一鼓氣跑上城牆,又從城牆上跳出城外,漸漸感到呼吸困難,心裡發慌,偏偏這時褲腰帶也跑斷了。他赤著一條身子跑著。轉過官山,看見一座茅草房,他便一頭撞進去,隨手把門關上。這是一家賣湯圓的小店,店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姓周,人稱周湯圓,見一個人光著身子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嚇了一跳:“先生你……”
玉璧說:“讓我躲一下,後面有兵追我。”
周湯圓一聽,連忙把門關上,把玉璧拉進裡屋,又把棉襖脫下來給他穿起,玉璧坐床上不住地喘氣說:“我們今天在打槍壩開民眾集會……”
周湯圓一聽,什麼都明白了,連忙扶著玉璧躺下,又把鼎鍋裡煮的湯圓水舀了一碗遞上來。玉璧剛喝下一口,就覺得心頭一熱,頭上的傷口湧出了一股血水,疼得不得了,要爆炸似的。周湯圓一眼看見,忙解下自己頭上一條白布帕子,緊緊給他扎著。
玉璧在床上坐了一陣,便忍著疼痛站起來,對周湯圓說:“老兄,麻煩你了,我不能久呆在這裡,等一下大搜尋的兵來了會連累你的。”
周湯圓一聽慌忙說:“先生你走不得,你聽外面還在打槍,你先躺下,我出去看看動靜再說。”
“不,你不能去,外面亂得很,看飛子……”
“哎呀,先生,我不怕,我挑起擔子,這官山一帶沒得哪個認不得我周湯圓的。”
玉璧一急,吐出幾口鮮血,好一陣才緩過氣來,對周湯圓說了聲“冷水”。
“先生,冷水要不得。你在吐血,心頭一遇冷的,二天不好醫。這陣天都要黑了,你這個樣子還能走到哪兒去?你要聽我的話,安安生生躺在這裡,我去給你請醫生來。”
正說著,就聽見外面有幾個人大聲武氣地在說話,周湯圓忙把鋪蓋給玉璧塞緊說:“先生你裝成病人,千萬莫開腔,我就說你是我的大哥……”
外面已經有人拿槍托砸鋪門,一個兵在喊:“周湯圓,周湯圓!他媽的,死人!”
周湯圓口裡喊著來了來了,坐在床前沒有起身。另外一個兵又喊:“還有湯圓沒得?”
周湯圓這才過去,慢吞吞把門開啟說:“哎呀你們來得不巧,我今天生意都沒做成,你們看嘛,這鼎鍋頭只剩了些漿水,倒還是熱的。”
一個兵不滿意地說:“不賣湯圓,關起門來做什麼?”“先生,人身都是肉長的,全靠一口氣,這外面炮火連天的,關起門來都還怕挨飛子呢。”
一個年輕點的兵罵道:“豌豆子滾屁眼,沒得那麼遇圓(緣)兒!不拿湯圓來吃,廢話倒是一大籮。”說著幾個兵就要走。
周湯圓跟上去問:“請問諸位,今天啥子事打槍?這陣街上有人走動嗎?”
“你問這個做啥子?”
“嘿,嘿,我們做小生意的,總是巴望有人來光顧嘛。”
正說著,後面過來一個軍官,一臉的兇相,見了這夥兵就吆喝:“哪個喊你們在這裡吃湯圓?還不給老子追,跑脫一個共產黨,就要你們腦袋搬家,看你們有幾個腦袋!”那幾個兵嚇得連忙走了。
夜裡起更時分,周湯圓找了一乘轎子,把玉璧抬進城裡找到了組織。後來我們聽說,地委的許多同志,都在這場大慘案中犧牲了。漆南燻當時就被砍死在重慶兩路口;第二天,重慶地委組織部負責人冉鈞被打死在重慶天主教堂附近;四月四日,楊閛同志在開往漢口的船上被捕,敵人威脅利誘嚴刑拷打,都沒達到目的,終於在六日晚上,在重慶的浮圖關將他秘密殺害。閛公在刑場上不斷地高呼口號,敵人就用刀割去了他的舌頭;閛公嗤之以鼻,敵人又用刀割去了的鼻子;閛公怒目而視,並用手指戳向敵人,敵人又挖去了他的雙眼,砍掉他的雙手。他最後身中三彈,才倒了下去。這時的閛公,年僅二十九歲,他夫人趙宗楷,是位學度似都非常好的年輕女子,此時他們已經有了一雙兒女。
訊息傳來,玉璧一連幾天都不吃不喝,我紅腫著一雙眼睛,在昏昏的油燈下守著他,想了很多很多。從前,只覺得“革命”很時髦,很合我的口味,只要由著性子鬧下去,就會把舊世界鬧個天翻地覆。可是現在,我才感覺到“殘酷”這個詞的含義,而革命就是要在這種殘酷中行進。我看著昏睡不醒的玉璧,又想起了他剛剛回家時照的那張照片,和說的那些當時叫我莫名其妙的話,知道無論這條道路多麼艱難,他都是要走下去的,哪怕有朝一日也會像閛公、冉鈞他們這樣可是萬一他真的有了個什麼好歹,我會怎麼樣?我該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