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第3/4 頁)
團隊在布羅迪戰役後休整了一晝夜。葛利高裡和“鍋圈兒”住在同一間小土房子裡。
他們交談起來。
“麥列霍夫,你半死不活的像剛脫了皮似的。”
“怎麼半死不活的?”葛利高裡皺著眉問。
“萎靡不振,像個病人,”“鍋圈兒”解釋道。
他們把馬拴在樁於上喂著,靠在長滿青苔的糟朽的板柵欄上抽菸。膘騎兵排成四路縱隊從街上走過,板柵欄下面還橫著許多沒有掩埋的屍體(追擊奧地利人的時候,在城郊的街道上發生過戰鬥),焚燬的猶太教堂的廢墟里還在冒著縷縷的油煙。
在這晚霞似火,美妙如畫的時刻,城市呈現出一片戰火洗禮後的死寂、荒涼景象。
“我很健康,”葛利高裡看也不看“鍋圈兒”,譁了一口說。
“你撒謊!我看得出來。”
“你看出什麼來啦?”
“你害怕吧,響鼻鬼?怕死吧?”
“你是個傻蛋,”葛利高裡皺著眉頭,看著手指甲,蔑視地說道。
“告訴我:你殺過人了嗎?”“鍋圈兒”目光逼人地看著葛利高裡的臉,一字一字地問道:“殺過。怎麼樣?”
“你心裡難過嗎?”
“難過?”葛利高裡苦笑一聲。
“鍋圈兒”從刀鞘裡拔出馬刀。
“你願意嗎,我可以立刻就把你的腦袋砍下來?”
“然後呢?”
“砍了你,我連哼也不哼一聲,——我毫不憐惜!”“鍋圈兒”的眼睛雖然在笑,但是葛利高裡從他的聲音,從他的鼻孔狂抖的樣子可以看出,他的話是認真的。
“你簡直是個野蠻人,怪人,”葛利高裡仔細地打量著“鍋圈兒”的瞼說道。
“你的心太軟啦。你見過巴克拉諾夫劈刺法嗎?你看著!”
“鍋圈兒”選了一棵長在小花園裡的老樺樹,駝著背,眼睛直盯著那棵樹走去。
他那兩隻筋肉隆起、手腕特別粗的長胳膊一動不動地下垂著。
“你看著!”
他慢慢地舉起馬刀,向下蹲去,忽然用驚人的力量,斜砍過去。樺樹被從離樹根約兩俄尺的地方攔腰砍斷,樹枝撞到已經沒有玻璃的窗框上,擦著屋牆,倒了下來。
“看見了嗎?好好學吧。曾經有過一位姓巴克拉諾夫的將軍,聽說過嗎?他有一把馬刀,刀背裡灌有水銀,掄起來很重,可是砍下去——馬都能砍成兩截,多厲害!”
葛利高裡好久沒能學會這種複雜的劈刺技術。
“你很有氣力,可是劈刺起來簡直是個笨蛋。應該這樣,”“鍋圈兒”教導說,他的馬刀斜著向目標砍去,力大千鈞。
“砍人要勇敢才成。人,柔軟得很,像麵糰一樣,”“鍋圈兒”眉開眼笑地教導他說。
“你不要去想這想那。你是哥薩克,你的天職——就是砍殺,別的全不用問,打仗殺敵,這是神聖的功業。你每殺一個人,上帝就寬恕你的一樁罪過,就像殺死一條毒蛇一樣。至於牲口——牛啦,或者別的什麼啦,——沒有必要是不能宰的,可是人,你就只管殺吧。人這東西,壞透啦……是妖孽,留在人世,也是禍害,就像毒蘑菇一樣。”
對於葛利高裡的反駁他只是皺皺眉頭,一聲也不吭。
葛利高裡驚奇地發現,所有的馬都莫名其妙地怕“鍋圈兒”。
當他走近馬樁的時候,馬都抿起耳朵,擠到一起,彷彿走過來的不是人,而是野獸。有一次,在斯坦克斯拉夫奇克附近,連隊在森林和沼澤地帶發起進攻,全體哥薩克都要下馬步行。看馬的人要把馬匹牽到低窪地方去隱蔽起來。“鍋圈兒”也被派去看馬,但是他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烏留平,狗崽子,你怎麼就特殊?為什麼你不去看馬?”本排的下士向他大發脾氣。
“馬見我都驚怕,真的!”“鍋圈兒”照樣眼裡含笑,申辯說。
他從來沒有看守過馬,對自己的馬卻很愛護,關懷備至,但是葛利高裡總看到:只要主人一走到馬身邊,雖然照例雙手按在馬胯上動也不動,——馬背卻顫抖起來;馬顯得驚恐不安。
“你說說,大善人,為什麼馬都怕你?”有一回葛利高裡問他。
“誰知道它們是怎麼回事兒。”“鍋圈兒”聳了聳肩膀。“其實,我是很愛惜它們的。”
“醉漢,馬一聞就知道,所以怕他們,可是你,並不是醉漢呀。”
“我是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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