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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你是在第十二團服役嗎?”
“是在第十二團。”
“你還可以再到第十二團去服役……你還很年輕嘛。一時迷路,好啦,這沒什麼了不起。我們會把你的病治好的。”
過了三天,卡爾金斯克鎮的軍事法庭開庭給米什卡“治病”了。那時候的軍事法庭,只有兩種處罰辦法:槍斃和打屁股。那些被判處槍決的人,就在夜間拉到鎮外的沙土崗後去槍斃,而對那些認為可以挽救的人,則在廣場上當眾用鞭子抽屁股。
星期天一清早,那把長凳放到廣場上,人們就開始湧來了。廣場上擠滿了人,曬臺上、板棚旁邊的木板堆上。家宅和雜貨店的屋頂上都站滿了人。第一個挨抽的是亞歷山德羅夫一格拉切夫村神甫的兒於_這是個狂熱的布林什維克,按說應該槍斃,但是因為他父親是個好神甫,很受大家尊敬,所以軍事法庭判處抽神甫的兒子二十鞭子把亞歷山德羅夫的褲子褪下來,幾個人把脫光屁股的罪人按在長凳上,一個哥薩克騎在他的腿上(胳膊綁在凳子下面),兩個哥薩克各拿一把柳條站在兩旁。
一五一十地抽了起來一抽完以後,亞歷山德羅夫站起來,晃了晃身子,往上提著褲子,向四面鞠躬;這個人因為沒有被槍斃,喜出望外,所以又是鞠躬,又是感謝:“謝謝,諸位老人家!”
“好好穿上褲子走吧!”有人回答說。
廣場上響起一陣友愛的呵呵笑聲,就連那些坐在離廣場不遠的板棚裡的罪犯也都笑了。
根據判決,也把米什卡狠抽了二十鞭子。但是這種公開羞辱比二十鞭子更令人痛苦難忍。全鎮的人——不論老少——都在看他挨抽。米什卡提起褲子,幾乎沒有哭,對那個打他的哥薩克說:“這種做法太沒有道理!”
“怎麼沒有道理?”
“腦袋乾的事兒,卻要屁股來……負責。這是一輩子的恥辱呀!”
“不要緊,恥辱又不是煙,不嗆眼睛,”哥薩克安慰他說,為了讓受刑的人高興一下,又補充說:“你長得夠結實啊,小夥子:我有兩下子故意抽得很厲害,想叫你哭喊兩聲……我一看:辦不到,沒有辦法讓這隻狼嚎叫。前天我們抽過一個人,這個寶貝拉了一褲於屎。看來,他的腸子太嬌嫩了。”
第二天,依照判決,米什卡被送到前線去了。
過了兩晝夜,才有人把“鉤兒”埋掉:亞布洛諾夫斯基村的村長派了兩個哥薩克,掘了一個淺坑,兩人腿耷拉在坑邊,抽著煙,坐了半天:“這兒牧場上的土地真硬,”一個說。
“簡直像鐵一樣!因為從來也沒有開墾過,日久天長就變硬了。”
“是啊……小夥子撈到塊好地方,在高坡上……這兒有風,很乾燥,又有太陽……不會很快就爛掉。”
他們瞅了瞅趴在草上的“鉤兒”,站起身來。
“脫掉他的靴子嗎?”
“那是當然的啦,他的靴於還很好呢。”
他們按基督教的喪儀,把死者放進墳坑:頭朝西;用堅實的黑土埋上。
“要踏實點兒嗎?”當墳坑已經填得跟坑沿齊平的時候,那個年輕點的哥薩克問道“不用啦,就這樣子吧,”另一個嘆了口氣說。“等天使吹起末日審判的喇叭時——這樣他就能很快地站起來……”“過了半個月,小墳頭上已經長出了車前草和嫩綠的苦艾,野燕麥已經開始抽穗,山芥菜在墳邊開著燦爛的黃花,喜人的草木像絲絨穗子似的耷拉著頭,百里香、大戟和珠果散發著誘人的芳香。不久,從附近的林子裡來了一個老頭子,在墳前挖了個坑,栽上了一根新刨光的橡木柱子,柱頂裝著一個小神龕。聖母的憂傷的小臉在神龕三角形木簷下的黑影裡流露出慈愛暖人的神情。簷下的框板上用黑色斯拉夫花體字母寫著兩行字:在動亂、荒淫無恥的年代裡,兄弟們,不要深責自己的親弟兄。
老頭子走了,可是這個神龕留在草原上,以它那永恆的淒涼的慘相刺痛著過客的眼睛,在他們心裡引起無限惆悵。
又過了些日子——五月裡,野雁群集在小神龕旁邊搏鬥,在淺藍色的苦艾叢中鬥出一塊幽會的地方,蹂躪了附近一片碧綠的、正在成熟的冰草:它們為了爭奪母雁,為了生存、愛情和繁殖後代的權利而拼搏。過了不久,仍舊是在這兒的小神龕旁邊,在一叢亂蓬蓬的老苦艾下面的一個土墩裡,母雁生了九隻藍灰色的蛋,它趴在這些蛋上,用自己身上的溫暖孵化著它們,用燦爛奪目的翅膀保護著它們。
第六卷 第一章
一九一八年四月,頓河流域的哥薩克徹底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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