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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要睡著,哥哥的孩於在廚房裡哇哇地哭起來了。
搖籃像沒有上油的大板車一樣,吱扭吱扭響起來。達麗亞半睡不醒地嘟噥說:“住聲,你這個壞孩子!你不睡,也不叫人睡。”她低聲唱起來:
小傻瓜,你上哪去啦?
我照看馬去啦。
你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一匹備著鎮金鞍子的馬……
葛利高裡在有節奏的催眠曲聲中迷迷糊糊地睡去,想起了:“明天彼得羅就要去參加野營啦。剩下達什卡和孩子……大概,我們割草的時候他不會在家啦。”
他把腦袋埋進熱烘烘的枕頭裡,歌聲還是一個勁兒地往他耳朵裡鑽:你的馬在什麼地方啊?
在大門外頭哪。
大門在什麼地方呀?
洪水沖走啦。
一陣嘹亮的馬嘶聲把葛利高裡驚醒了。從叫的聲音上聽出來這是彼得羅的戰馬。
剛剛睡醒,手指頭一點勁兒也沒有,半天才把襯衣釦子扣上,幾乎又在悠揚的歌聲中睡去:鵝在什麼地方啊?
鑽到蘆葦叢裡去啦。
蘆葦叢在什麼地方呀?
姑娘們割掉啦。
姑娘們在什麼地方啊?
姑娘們嫁給哥薩克啦。
哥薩克們在什麼地方呀?
打仗去啦……
睡得胡里胡塗的葛利高裡摸進了馬棚,把馬牽到衚衕裡去。臉碰到蜘蛛網上,癢酥酥的,睡意也就突然消逝了。
月光在波浪滾滾的頓河上斜鋪了一條誰也不能走的路。河面上晨霧迷漫,天上卻是一片繁星。馬在後面小心地移動著腳步。往水邊去的斜坡很不好走。對岸有鴨子的叫聲,岸畔的泥水灘裡,一條捕食小魚的鯰魚在翻騰。
葛利高裡在水邊站了半天。河岸散發著淡淡的潮溼、腐爛氣息。從馬的嘴唇上不斷地落下滴滴水珠。葛利高裡心裡是一片甜蜜的空虛。無憂無慮,心曠神恰。他往回走著,向日出的地方望去,那裡黎明前的昏暗已經在消逝。
在馬棚邊他遇到了母親。
“是你嗎,葛利什卡?”
“還能是誰呀廣”飲過馬了嗎?“
“飲過啦,”葛利高裡不高興地回答。
母親把身子向後挺著,用圍裙兜著引火用的幹牛糞塊,老態龍鍾地挪動著兩條瘦弱的光腿。
“你去把阿司塔霍夫兩口子叫醒吧。司捷潘要跟咱們的彼得羅一塊兒走。”
清晨的寒氣像繃緊的顫動著的彈簧一樣刺進了葛利高裡的身軀,像有螞蟻在身上爬似的。他奔上三級臺階,來到阿司塔霍夫家一踩直響的門廊上。門沒有上閂。
司捷潘睡在廚房裡的地鋪上,妻子的腦袋夾在他的腋下。
在破曉的昏暗中,葛利高裡看見了阿克西妮亞那一直撩到膝蓋以上的襯衣和兩條不容臊地伸出的、像燁樹皮一樣白皙的大腿。他呆呆地看著,覺得嘴裡發於,腦袋像銅鐘似的在嗡嗡地響。
他又偷偷地掃了一眼,用一種變了調的聲音沙啞地喊道:“喂,有人嗎?起來吧廣阿克西妮亞哼哼著醒來。
“哎呀,誰呀?是誰來啦?”她匆忙地摸索著,用一隻赤裸的胳膊在兩腿中間慌亂地向下拉著襯衣。枕頭上留下了一圈兒睡夢中流出來的口水斑跡;娘兒們黎明的時候睡得最香。
“是我。母親讓我來叫醒你們……”
“我們馬上……你可不要進屋來……有跳蚤,我們只好睡在地上。司捷潘,起來吧,聽見嗎?”
葛利高裡從她說話的聲音裡聽出,她很窘,便趕快走開。
這次村子裡共有三十名哥薩克去參加五月野營。集合地點在校場上。還不到七點鐘,一輛輛帆布篷大車、步行的和騎馬的哥薩克,帶著全副裝備,穿著五月野營的帆布上衣,便已陸續向校場湧來。
彼得羅在臺階上趕著縫一條開了縫的馬韁繩。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在彼得羅的戰馬旁邊轉轉,——往馬槽裡撒著燕麥,偶爾叫喊幾聲:“杜妮亞什卡,於糧袋你縫上了嗎?豬油撒上鹽了嗎?”
紅光滿面的杜妮亞什卡像只小燕似的,從廚房到上房,在院子裡來回穿梭,聽到父親呼喚,笑嘻嘻地擺著手叫道:“老爸爸,您好好於自己的事兒吧,我會給哥哥裝好的,管保到切爾卡斯克也掉不出來。”
“還沒有吃完嗎?”彼得羅用唾沫把麻線蘸溼,頭向馬點了一下,問道。
“還在吃哪,”父親莊重地回答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