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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公子覺得少年無禮,有些不忿,說道:“算不得什麼人物,估計是錢唐的下等士族,很可能是北傖。”
北傖就是北地的野蠻人,這是三吳士族對北方人的蔑稱,吳郡、吳興、吳會合稱三吳,是孫權吳國的故地,五十年前大批北方晉人為避戰亂來到三吳之地定居,南渡人口前後近百萬,佔了江東人口的六分之一,江東人認為北方人南下,佔了他們的地盤,損害了他們的利益,所以很不滿。
女郎嘻笑道:“六兄,你叫他們北傖,北傖就叫我們貉子。”
吳人看不慣北方人,北方高門大族也瞧不起吳人,戲稱吳人為“貉子”,貉子就是土狗,真難聽啊。
青年公子氣憤憤道:“他們才是真正的貉子,這些北傖,在江北被胡人打得惶惶如喪家之犬,一到江南,倒作威作福起來,咱們吳郡四姓——陸、顧、朱、張,都是詩禮傳家,哪裡會比不上北來的王、謝、郗、庾?”
青年公子名叫陸禽,是三國東吳大都督陸遜的後人,其父陸始,官居五兵尚書,正三品,素衣女郎是他的堂妹,吳興郡太守陸納之女,閨名陸葳蕤,陸氏一族乃是江東數一、數二的豪門。
陸葳蕤見堂兄還衝著遠去的少年橫眉怒目,不禁失笑:“六兄,這少年指教了金釵石斛的花名,咱們應該感謝才是,而且即便他是北人,咱們也不必這麼氣沖沖,他還是個少年人嘛。”
陸禽也覺得自己不夠雅量,解嘲一笑,卻道:“的確是個不曉事的孩童,見到吳興郡第一美人竟然視若無睹,真是無目者也。”
陸葳蕤明眸斜睞,橫了她堂兄一眼,即命隨從把這株金釵石斛連根挖取,要移栽到吳縣陸府後園去。
陸府園林江東無雙,陸葳蕤更是愛花成痴,吳郡人號之“陸氏花痴”。
葳蕤(音:微蕊),一是指草木繁盛,二是指華麗鮮豔。還有一種意思,是小道對這兩個字獨有的理解,那就是嬌嫩柔弱的花瓣。
第三章 璧人
黃昏時分,斜陽慢慢向九曜山西面的明聖湖墜下,天邊晚霞如火,將劉家塢映照得紅彤彤,禽鳥鳴叫歸林,倚山而建的塢堡炊煙裊裊直上。
陳操之跳下牛車,驚喜地看著眼前的塢堡,這與後世福建永定的土樓極為相似,雖然不如永定土樓規模宏大,但土石夯築、上下三層的環形圓樓明顯就是後來永定土樓的原始風格,真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看到這種城堡式的塢壁土樓。
“祖母——祖母——”
“醜叔——醜叔——”
塢堡大門裡跑出兩個幼童,都是前發齊眉、後發披肩,眉如墨畫,眼似點漆,兩張雪白粉嫩的小臉極其可愛。
這是陳操之三年前去世的兄長陳慶之留下的一對兒女,男孩陳宗之,八歲,女孩陳潤兒,六歲,宗之和潤兒的母親是錢唐大族丁氏的女郎,閨名丁幼微,陳慶之去世後,丁幼微就被丁氏族人強行帶回錢唐,逼令丁幼微改嫁——
“醜叔騙潤兒,早晨出去說很快就回來的,害得潤兒等了一天,哼,潤兒不喜歡醜叔了!”
六歲的潤兒眉黑眼亮,面板雪白,好似瓷娃娃一般,左頰有個小酒窩,粉嘟嘟的臉蛋笑起來很有點小迷人。
八歲的陳宗之小大人似的幫腔道:“對,醜叔騙人,醜叔言而無信。”
陳母李氏看著這一雙小璧人,笑呵呵道:“你醜叔沒騙你們,他給你們買餅去了。”說著從包袱裡取出兩個甜餅,宗之和潤兒一人一個,這是靈隱寺的佛誕餅。
就算陳操之沒有前世今生靈魂融合的記憶,看到這樣可愛的小孩都會心生歡喜,蹲下身子去捏侄兒、侄女的臉蛋,這是他的習慣,看到嬰兒肥的可愛小孩就想去捏臉蛋,說道:“宗之、潤兒,看我腰間小魚袋裡有什麼?”
宗之和潤兒就一齊伸手到陳操之腰間小魚袋裡掏,各掏出一隻木葉蚱蜢,這是陳操之在路上摘取細長樹葉編就的,栩栩如生,陳操之前世揹著行囊在路上,旅途寂寞,學會了製作、編織一些小玩藝,現在用來哄小孩正合適。
兩個孩子都歡叫起來,陳母李氏笑道:“醜兒什麼時候會編這個了,娘倒不知道。”
陳操之道:“孩兒還有很多本事,娘慢慢就會知道了。”
陳母李氏慈和地笑了笑,雖然覺得兒子言行與往日有些不同,但這種不同,每個做母親的都喜歡,只會認為兒子長大了,心智活泛了,哪裡會疑心到別的。
塢堡內走出一個身形瘦削的老者,向陳母李氏施禮道:“弟婦回來了,愚兄有事要與弟婦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