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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少年脹紅了臉,眉毛離眼睛越發遠了,怒道:“你胡說些什麼!”偷眼看了看身邊的衛師,衛師嘴角噙著笑,少年臉越發紅了,瞪著那佃客道:“你這廝今日好生奇怪,一下子讓我去看白鸛,一下子又——你推三阻四意欲何為?莫非桃林小築被你安家置口住在那裡了!”
引路的佃客暗暗叫苦,都說小郎君痴,可現在怎麼一點也不痴啊,這下子老父擅自賃房出去的事肯定要露餡了,這可如何是好?
疏疏的桃林一分,五間草堂掩映其中,屋前停著一輛牛車,正有幾個人從草堂中走出來。
白袍少年叫了起來:“果不出我所料,你這刁奴還真的住我的桃林小築,我——”這時看清從草堂走出來的幾位不像是佃戶農人,其中有兩個少年士子還甚是清雅,便住了口,問:“老芒頭,怎麼回事?”
老芒頭便是租屋給劉尚值的老農,這時恨不得縮成一團不讓白袍少年看到,皺巴巴的老臉笑起來像哭,還要狡辯:“這幾位是山那邊徐氏學堂的學子,聽說顧氏的桃林小築風景好,來此遊玩,老奴不該讓他們進屋去——”
白袍少年“哼”了一聲,大步進到草堂,四下一看,又大步出來,大聲道:“老芒頭,你休要瞞我,你是不是把我的桃林小築租賃給這幾個人了?”
老芒頭眼光閃爍,看著劉尚值,希望劉尚值幫他遮掩一下,沒想到劉尚值說道:“說得對,這五間草堂我已租下,預交了一月的租金,準備住到臘月初十止。”
白袍少年惱道:“豈有此理,沒有我答應,這桃林小築誰敢住進來!老芒頭,快把他們趕走——衛師,請進去歇息,弟子沒想到刁奴會如此欺主,揹著我把這裡租賃出去,讓衛師見笑了。”
衛姓老者輕輕揉著心口,強笑道:“無妨,無妨,愷之莫要催逼他們,好言讓他們搬走便是。”
一邊的陳操之聽到“愷之”這兩個字,心中一動,示意劉尚值不要爭執,邁步向前,朝那衛姓老者施禮道:“在下錢唐陳操之,拜見老丈,不知老丈高姓大名?”
衛姓老者還禮道:“敢勞動問,老朽衛協,來此養病,幾位郎君不能住這裡了,老朽之過也。”
陳操之前世雖然學的是西洋風景畫,但對中國古代書畫史也有所瞭解,知道衛協乃是魏晉之際著名的畫家,精於佛教、道教的人物畫,百年後的南朝謝赫在其繪畫理論著作《畫品》中稱讚衛協:“古畫之略,至協始精,‘六法’之中,迨為兼善。雖不該備形妙,頗得壯氣。”後世衛協之畫已失傳,衛協的名氣主要依附他的弟子顧愷之流傳,此地屬顧氏莊園,那麼眼前這個白袍少年除了號稱“才絕、畫絕、痴絕”的顧愷之又會是誰?
顧愷之攙扶著衛協對陳操之諸人道:“衛師身體欠佳,幾位就莫在這裡打擾了,請吧。”
陳操之卻道:“衛先生有心痛之疾嗎?在下有一良方,或可一試。”
顧愷之瞧陳操之和他年齡差不多,不大相信他有什麼良方,“哦”了一聲,態度猶疑,問衛協:“衛師你意下如何?”
衛協道:“請幾位一起進去坐吧。”邊走邊道:“老朽心痛之疾十幾年了,尋醫服藥,卻都無效——”
跟在後面的徐邈低聲問劉尚值:“尚值兄,子重何時又會治病了?”
劉尚值這時醒悟了,笑道:“衛先生有所不知,這位陳操之陳子重乃是抱朴子葛仙翁的弟子,他的良方應該值得一試。”
顧愷之又驚又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欲陪同衛師前往明聖湖向葛仙翁求醫。”
衛協也是喜出望外,葛洪葛稚川的醫術與其儒學、道術一樣天下知名,未曾想到在這裡會遇到葛稚川的弟子!
眾人分席坐定,衛協、顧愷之聽陳操之說葛洪已於上月歸羅浮山,不勝悵嘆,顧愷之性急,便請陳操之出示良方。
陳操之詢問了衛協病情,然後道:“我隨葛師時日尚淺,主要是向葛師學習經術,於醫藥之道則是蠡測管窺、所知甚少,唯葛師親傳《肘後備急方》八卷,衛先生之病,葛師在《肘後備急方》中亦有論及,我書寫一方,衛先生服用半月試試,此方沒有貴重難尋之藥,都是常見之物。”即命紙筆,寫道:“筒子乾漆二兩,搗碎,炒至煙出,細研,調醋煮,麵糊和丸,如梧桐子大,每日服五丸至七丸,熱酒下,醋湯亦可。”
顧愷之看著方子睜大眼睛道:“如此簡單?”
陳操之道:“葛師精研藥理,慣以尋常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