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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城中的大宋女子未必會如此,陳文昌也不見得就會喜歡她這樣隨意。
但她也懶得摘了。
“……”
而陳文昌看著眼前這低眸淺笑的女子,也在回憶想著去年的那一日。
他當然也不是第一次見她。
早在一年前,他從泉南書院裡走回家中時。因為感覺到有人打量的視線,他回過頭,就在遠遠的粉牆花樹下,看到了一名女子。
當時,他就愣了神。
府衙大街上人潮湧湧,她頭戴著綠荔枝花的帷帽圍紗,靜靜坐在一頭花騾子的背上。
人群之後,他看不到她的眉目和髮髻首飾,只看到了她長及腰下的綠圍紗邊沿,紗下露出了宋服的白絹衫裙,還有裙角綻出的綠面繡鞋。
泉州城的市井小民們有在屋裡屋外種荔枝樹、種茶花的習慣。就算是她騎騾靜駐的小街口,眼前也正是七月裡雪白荔枝花朵盛開的時候。
她停在了一堵粉牆下,騾下飄滿了一地翻卷的雪白荔枝花瓣。
在她身後還有伸出牆外的三四株粉紅茶花,大如碗口開得如朝霞連雲一般。被傍晚的風一吹,這花兒便紛紛飄落。
淺白嫣紅。
因為他停在角門邊向她回望,因為他的視線直接落到她的圍紗面上。她側過了頭去,
下了騾背轉身迴避。
小街口那邊住著的是幾家小商戶,年初時把粉牆刷得雪白。又砌上了黛青色玲瓏格子的牆窗。伸出牆來的茶花樹卻是種了好幾年了。
隨著她的落地,腳邊鋪就的白荔枝花吹起,帶起一陣甜蜜的花香。他看到了她的腳尖小心避開了地上的花朵,她的綠紗白裙上也抖落了一地的花瓣媚紅。
她坐在騾上,等了不少時間了?
是在等他?
那粉紅茶花有著美人抓破臉的戲稱。因為顏色可愛,又是價格便宜不用太費功夫養護的普通品種,所以泉州人在家中種它的很多。
只需一眼。他能大約猜測出這女子的身份。
泉南書院在城外蕃坊附近,所以他天天都能看到露胳脯、露腿,甚至露胸脯的蕃女。而城內鬧市的瓦舍勾欄裡,那裡最火爆的戲目。也是相撲社的女子們角鬥。
無良的社主。經常會為了吸引市井觀眾而讓女相撲手們半身赤…裸上陣,所以總會被狂呼亂叫的觀眾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酒樓上下也有不少市井和商家女子觀看。
泉州城計程車人們為了此事有傷風化,不時會在學諭、府官面前勸禁此事。
但此時的鄉下農家因為衣料粗糙,夏秋日在田地中赤…身耕種的男女比比皆是。女子角鬥時赤…身本也是民風所在。更何況宮中還有相撲社呢,當初仁宗皇帝在東京城元宵花燈節裡與民同樂,最喜歡看的也是這樣的赤…身女子相撲。
官家尚且如此,更何況無知小民?
所以陳文昌第一眼看到騾背上的女子時,就知道:
她既不是蕃女。也不是普通小戶出生。
以他見過官宦、富室、市井、蕃民各類女子的眼光來看,她雖然獨自一人騎騾停在陳家大宅附近的街口。但她本應該是有僕從為她牽騾,並且前後護送引路的。
那披著紅綠大花色坐氈的黑騾子,此時老實地停在遠處小街街口。
騾子的韁繩也被她扼在絹袖裡。
但這樣的健騾子他騎過好幾次,力氣大又倔強不聽話,不是有相熟的騎僕牽騾,根本不會輕易安靜下來。
她必定讓騾僕躲到了附近,為的是不叫外人看出身份。
所以她的僕從應該是他,是陳家輕易能查出來歷的人。
——只可能是海商家中的僕從。
所以,他儘管覺得萬分詫異,甚至覺得自己是胡思亂想,神飛萬里,他還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就本能地意識到:
她是唐坊季氏。
十有**。
現在是季風吹撫的時節,正是她泛船南下,從扶桑遠至泉州,攬盡萬金的美好時光……
而家中最近這大半年向他反覆提起親事,也只有唐坊季氏。
如他身為男子,因為壓根不知道這海外夷女是什麼模樣,昨天看到畫像時還要思索猶豫,無法決定。這季氏也必定親眼看他一次,才會開始認真考慮季陳兩家聯姻的婚事吧?
荔枝甜香被風吹動,綠荔枝花的圍紗緊貼住她的削肩。
她背側著的身影美好,如白牆上盛開的粉綠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