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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色稍稍輕鬆了開來,沉吟道:
“看來他姐姐不僅不支援他內侵扶桑,恐怕還確實切斷了他的財源,讓他根本無法行動。”
樓大雖然不及他見事快,一轉念也想明白了,笑道:
“大人說得是,所以他也是窮瘋了,才敢圍上咱們這五條大海船——但小人不明白,扶桑這小破島,有什麼值得爭搶的?只怕這島上的國主,還不及咱們泉州陳家衣食精緻,用度奢華,她姐姐又不是他那樣的強橫男子,守住唐坊只怕已經是力有不逮,哪裡有興致去搶地盤?”
“應該是這樣,我這些年聽到的訊息,可從沒有人說過東海上有他這樣的海賊,倒讓我吃了一驚——”
說罷,他站了起來,走出艙廳前門,走向了寬闊的甲板。
樓大連忙跟了出去,撲目處海天遼闊。
“大人——”
駐守在甲板上的船丁們叉手施禮,一幅幅“宋”字捲雲旗在桅杆上招飛,旗下一串十幾顆海賊首級,早已經被海風吹得眼目不清。
這些首級卻是在離開高麗時,江浙海商們趁著人多勢眾,向他請命,圍剿了高麗航道附近幾個小海島上的賊夥。
唐坊航道上的海賊,據說是早已經被唐坊殺得一乾二淨。
他座下的這條福建海船,是建有四層樓臺的樓船,每一層都有五十名船丁守備。
船上更有他從泉州水師借調過來的一百名水軍兵丁,從泉州市舶司轄下帶來五十名稅丁,還有樓大率領的樓府六十九名家將。
三天前,他在二百里外和船隊失散,正是靠了這些的手下精兵,才能和季辰虎的五百板船一千坊丁僵持了一夜,在黎明時把用計季辰虎一舉拿下。
遠遠從樓船之頂望出去,夕陽霞光中,扶桑四島就在五十里外的海濤之中。
那位式部丞遠從平安京城而來,隨身還帶來了攝政關白大臣的書信,卻十分可疑,他雖然不如秦從雲熟悉扶桑公文,卻也發現了蹺蹊。
那位扶桑使者隨信而來的,另一封扶桑國主邀請宋使登岸的國書雖然和明州收到過的國書並無二致,寫的也不過是禮貌致意的內容,但上面居然沒有扶桑國印。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下令停船不進。
王世強雖然用下船查驗國書為藉口,但也並不是件小事,且待王世強去太宰府查個清楚,他才能再行定奪,決定到底登不登岸。
如果魯莽行事,只怕會有損大宋國體,辜負官家厚恩。
他舉步而上,從船頂四樓的樓臺看去,東海唐坊在五十里海濤之外,遠極而並不可見。
但坊外十里的海港口,那兩座在海礁上高高聳起的九層箭樓,卻依稀可瓣。
聽說那季氏女子的唐坊建有九門,十二條河道奔湧從門中透過,水門每日寅時開啟,深夜子時才關閉,鐵輪拴吊之聲在坊巷間森然可聞。
坊內為了防備海賊和山賊,操練坊丁三千,守備海港和後山的咽喉要地,街巷裡更是不論男女老少,人人在閒時淡季都要習武操練,按編輪值。
所以坊中可謂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海商們都傳說,那季氏女子開坊時雖然有兩個弟弟相助,坊中遷來的中土遺民壯丁卻都被兩個弟弟掌握,她當然需要和宋商交好,與四明王氏結親才能鞏固坊主之位,但這些年,她透過宋船,不斷把北方金國逃出來的漢人工匠遷進唐坊,將其中的壯丁編入坊丁,成了她自己的班底。
如今,她應該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親信。
季辰虎雖然悍勇,無法說服長姐,在這東海上就只能淪為海賊。
“看來,她確實不需要四明王氏了。”
樓雲在心中反覆推測。
要論這男女情事,他自問也是萬花叢中過,見識過的女子各有不同,自然明白王世強這回被他激怒下船,又為了阻止陳家和唐坊的親事,免不了第三次去求娶平妻。
他當然也是從族妹的信中,知道他已經兩次求娶平妻的事,但成與不成,看的不是他們有沒有情,而是她需要不需要。
至於男女之情,他可真沒看出來這一男一女有多少。
各取所需罷了。
所以他才在寫給族妹樓鸞佩的回信中,讓她耐心以待,總有苦盡甘來的時候,有他這族兄在,王世強這商家庶子,是不必再妄想在正室樓氏之外還娶一位平妻。
好在有了季辰虎,他就有了轉圜的餘地。
否則他絕不會讓王世強提前下船,有功夫去求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