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無殺再無殺(第2/3 頁)
止無休。
一點燭光昏黃如豆,搖曳四壁,明暗相映。
“大小傻,活死人!”小方子憤憤罵了一句,低頭大吃猛嚼!吃了幾口心煩意亂,忍不住又往床上瞧去。薛萬里直挺挺躺在床上,面無表情,眼神空洞,若非一道淚水從眼角緩緩流下,幾疑已是死人。小方子唉聲嘆氣,心裡渾沒了半點主意。話不是隨便講,罵人自有道理。自打那蛇劍死了老薛便就丟了魂兒,整個人都傻掉了,趕屍一般帶了回來,自往床上一躺話也不說一句,一動不動死氣沉沉。
此為大傻,死人。
自個兒本就辛苦半天,不成想回來了更累,手忙腳亂撕布裹傷止血,慌慌張張打水拭面抹淚,一番辛苦為誰忙,大傻話也沒一句。累個半死去買飯菜,買回來半口不吃,一身疲憊斟水送上,瞪著眼渾若不見,完全死人一個!還能要方老大怎樣,準是上輩子欠了他的,這叫小傻伺候大傻,死人氣死活人。
再罵一句,又忍不住心疼,過去給他抹去淚痕。
剛擦完,淚又落,溼了再幹,幹了又溼,小方子絕望地嘆了一口氣,坐在床頭怔怔出神。
這一天,驚心動魄,人死心傷。
這一天,悲大於喜,如同做夢。
小方子取出腰帶劍,翻來覆去把玩一番,又去給那活死人擦淚。淚擦不幹,嘆口氣再去吃飯,沒吃幾口嘆著氣又去擦淚,來回折騰半晌,總算填飽了肚子,老老實實坐在床頭,愁眉不展接著給他抹淚兒。左一下,右一下,左右不幹倦意湧;上抹抹,下抹抹,愈抹眼皮愈沉重。不知何時,少年身子一歪,不知何處,人已沉沉入睡。
這一夜,疲憊不堪,睡意濃濃。
這一夜,無悲無喜,再也無夢。
長夜未央寒風止,酣睡正香荒雞鳴。
忽覺臉上冰涼,猛一睜眼,卻是趴在老薛胸膛之上!
身子是涼的!活死人死了!小方子霎時冷汗冒出驚得跳起,藉著燭光仔細一看——
老薛一如既往,傻瞪著倆大眼呆望屋頂,淚流不止。
“還哭著呢,真可憐!好在人沒死,嚇死人了!”小方子心裡一鬆,拍拍胸呼口大氣,又不由疑竇從生,轉眼看去,卻見隊胸口衣襟洇溼了好大一片,那並非半活死人掉眼淚,乃是睡死活人流口水。罪魁禍首臉上一紅,心道這可夠丟人的,好在沒人看見!那睜眼瞎自也看不見,還好!連忙上去亂抹一氣,意圖毀滅證據。但既溼了,一時又怎能幹?忙活半晌,終是徒勞無功,只得長嘆一聲頹然放棄。
死了有死了的好處,不笑你丟臉難堪,也不與你打鬧紛爭,可見事有兩面,凡事不必計較一時得失。小方子暗道一聲僥倖,無視自家口水,挪過身去給他擦淚。指尖沾上淚水,淚水冰冷,手掌觸及面頰,面頰冰冷,指掌探下仍是一片冰冷,冷冷冷!冷冷冷!一覺方醒,枕已盡數打溼!只是一覺,眼窩雙目深陷。
逝者已矣,何來許多淚?生者難安,難堪未了情!
小方子既心驚,又心疼,心裡叫一聲苦,起身拎過另外一枕,輕手輕腳給他換上。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沒辦法也得想辦法!小方子點了點頭,大步飛奔出門。少頃提著褲帶回來,神色煥然一新,連蹦帶跳走過去,臉上笑成一朵花!柔聲細語哄不停,歡聲笑語連連誇,唾沫星子噴無數,一時連說帶比劃!
沒戲。
老薛傻乎乎渾若未見,眼珠子也不動一下。
小方子並不氣餒,傳說中巧舌如簧之人,死人都能給說活了!何況這個半死的?
再來!絞盡腦汁拍馬屁,搜腸刮肚說笑話,巴掌拍得震天響,舌綻蓮花作鬼臉。
獨角戲。
死人也許可以說活,眼前活人仍是半死。馬屁拍到空氣裡,逗得自個兒咯咯笑,兩個巴掌紅又腫,口乾舌燥臉抽筋。小方子嘆一口氣,忽然怒目圓睜,跳腳指點大罵!誰教你敬酒不吃吃罰酒,莫怪我翻臉無情指鼻罵。豈不聞口水可以淹死人?哄騙不成便罵醒他!還是沒戲。惟一觀眾不捧場,演員大唱獨角戲,有戲也沒戲。管你小傻白臉黑臉,大傻還是大傻,任他活人獨自戲耍,死人仍當死人!
沒轍了,你是油嘴滑舌,他是油鹽不進,你是神氣十足,他是神不守舍。
渾若人形玩偶,勝似木雕泥塑。
一人已是無語,呆呆眉緊皺;一人無語依舊,痴痴淚空流。
天道輪迴,日月交替,晝來非是生死可改,夜去不因悲喜而留。故人終是駕鶴西去,逝者已矣,生者珍重。哭的是兄弟,難得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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