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升堂(第2/3 頁)
案子到他手裡,片刻功夫便審結。只是結果神鬼莫測,斷得準與不準,各家全憑運氣了。官司打到他這裡,勝負當作五五之數,任你有千般理由萬種證據也未必能贏,自知罪孽深重無可抵賴的,也不定會輸。這“一刀”是指他判案之快,“兩斷”是指打官司的聽天由命,勝負各半。
譬如年前張三偷牛一案。
主家將牛拴在門前,光天化日之下便給偷了去,焦急中喚人苦苦詢問查詢,終於在張三家中發現了窩藏之牛。眾人牢了牛,將張三綁至衙門,包大人升堂審訊。這般簡單案件,人證物證俱在,還有得審麼?包大人正要宣判,不料張三是個機靈慣偷,強辯道:“青天老爺,冤枉啊!小人回家時見一條破舊麻繩,自以為是無主之物,便纏在身上充作腰帶,哪裡想到繩子後面竟然有一條牛!實是無心之舉,絕非盜竊,望老爺為小人做主!”如此荒唐之言,眾人紛紛不屑嗤笑,不想包大人沉思片刻,手一揮道:“張三此言甚是有理,既是無心之過,罪不當責,下去罷!”眾人大驚間上去分說,包大人眼睛一瞪:“爾等可有依據,證明他看到牛了麼?”看沒看到,全在張三一張嘴上,這等證物哪裡去尋?眾人無言以答,此事不了了之。
又如年後李四傷人一案。
李四走在大街上,沒提防街邊麵攤放的扁擔,一下子絆倒在地,跌了個鼻青臉腫,眾人鬨然大笑。那李四是個惡棍,豈能受這閒氣,羞怒間掏出匕首來,衝著笑得最大聲兒的閒漢就是一刀!刀子捅在肚子上,閒漢倒地血流不止。眾人憤怒間合力將他扭送衙門,包大人升堂審訊。當街行兇,無理傷人,這案子更是簡單,李四也是無話可說,低下頭準備認罪了。不料包大人一肚子奇思妙想層出不窮,少時問明原由,宣判如下:“閒漢某某,因口出譏笑之聲,招致腹中一刀,屬咎由自取,醫藥費自理;嫌犯李四,雖持刀傷人,但念其被扁擔絆倒在前,受人嘲笑羞辱在後,情有可原,無罪釋放;麵攤老闆擺放扁擔位置失當,伏下隱患,實乃本案發起之端,罰銀十兩,仗刑二十!”此言一出,堂上一眾人有喜有悲有驚訝,或笑或哭或嘆息,不必一一細表。
如此斷了幾十案,誰還敢來打官司?百姓尋常吃虧受氣只得忍了,若有重大冤屈也是思量再三,慎之又慎。包大人空負一身才學,卻落個無案可審,心中也是十分鬱悶。其實他為人也不甚惡,只是一味窮究道理鑽牛角尖兒,這才落了下乘。作為一方父母官,道理自然要詳思,但須知道理之上又有情理義理,再上更有公理天理,是要全盤思慮,失之便為庸官,而庸官禍害一方,實不下於兇官貪官。
難得難得,難得這回有的看,眾位百姓自是紛紛前來捧場了。
且看,今日包青天遇了薛好漢,這案斷得如何!
少時大堂側門湧出一干衙役,為首二人,一個身材魁梧紫膛面龐,乃是班頭毛莽。另一個身形修長,麵皮白淨,正是副班頭何明達。眾衙役分列兩側肅然而立,一役擊堂鼓三聲,眾衙役沉聲大喝:“威——伍——”大堂裡頓時氣勢凜然,肅穆莊重。小方子見勢不妙,一縮身子從太師椅溜下來:“哇!威風!神氣!”
又過片刻,緩緩踱出一人,施施然坐在桌案之前,正是知州大人包清駕到。包知州身穿繡禽官服,頭頂雙翅烏紗,五綹長鬚,道貌岸然。連續多日無案可審,包大人閒得身上都要長毛兒了,今日查德貴客心下頗為欣喜,抖擻精神喝道:“堂下何人?”
薛萬里道:“薛萬里。”
小方子道:“小方子。”
包清見這一大一小神情懶散言語無狀,心中不覺有氣,怒喝道:“不成體統!為何見了本官,不行跪拜?”薛萬里笑道:“薛某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祖宗,不相干的物事一概不跪!”小方子沒他會講,只回了三個字:“不樂意!”包清大怒,抓了一簽擲於堂下,大喝一聲:“大膽刁民!杖刑三十!”
語落四人出列,齊齊吶喊一聲,掄起大棒向二人打去。薛萬里身形忽動,片刻又回原地,仍是負手而立。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再看四人於堂前倒地翻滾哀號,棍棒四散而落!眼見這人身手如此迅猛凌厲,一眾衙役無不臉上變色驚竦難言,惟有何明達心下暗喜:“還是本班頭聰明有眼力,不像這幾個廢物,哼!不知死活。”包清又驚又怒,又抓一簽擲下,大吼道:“打!再打!”眾差人又不是傻子,見狀怎肯再上前送死,只舉著棍棒口中呼喝:“打!打!好惡人!打打打!”
腳下生根,不動半分。
一時僵持不下,場面有些尷尬。望見包大人眉頭緊皺,何明達趕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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