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塵埃落定(第2/3 頁)
。薛萬里眉頭微皺,退到一旁。範貴之泣不成聲,搶上又跪。薛萬里搖頭嘆息,轉身向花圃行去。範貴之毫不氣餒,急忙起身跟上。薛萬里自顧前行,片刻到了一株老松之下,駐足轉身——
“立好!”範貴之心肝齊顫,手也哆嗦腳也哆嗦:“薛爺!薛爺!”薛萬里嘆一口氣:“說罷。”範貴之抽泣道:“薛爺,還請您高抬貴手,饒過苦命的小老兒!”薛萬里微笑道:“不敢當,範員外言重了。”範貴之低聲求肯道:“金子銀子薛爺您隨便拿,但這糧食實是小老兒根基命脈,萬萬舍不了的!”薛萬里搖頭道:“不成,說好的事情,怎可反悔?”
動之以情,流淚央求再三,怎奈這匪人心如鐵石,只是不理。範員外無法,只得拭去淚水,振奮精神講道理。須知道理在自己一方,有理走遍天下!管他再兇再惡,是個人總會講道理的:“薛爺定要將這糧食散於百姓,老朽實不知,何以如此?”範貴之揚聲侃侃而談。薛萬里面色一寒,冷冷注目。範貴之不知其意,卻又不敢再度開口詢問,一時手足無措。
半晌,範貴之只覺威壓愈來愈沉重,終於亂了陣腳:“我知,我知,可薛爺又何苦帶個孩子來胡鬧,戲弄老朽?”黑風二虎這一場戲演得漏洞百出,瞎耽誤功夫,範員外也著實看得心裡蹊蹺,故有此一問。薛萬里淡淡道:“今日若不是有他,依你往日所為但憑薛某手段行事,早教你身首異處。”
範貴之心中一悚,抬頭望去。薛萬里面色從容,眼神寧定。四目交接,範貴之已知他所言非虛,接連大喘幾口,嘶聲叫道:“老夫何罪,至於你以死相逼!”薛萬里微笑道:“聽聞你囤積居奇哄抬糧價,又排擠同行霸佔糧市,不知此事是真是假?”範貴之怔忡半晌,囁嚅道:“商人逐利乃是本性,老朽一不偷,二不搶,何錯之有?”薛萬里笑道:“若依你理,盜匪圖財也是本性,即便偷你搶你,也是對的?”
範貴之一時無言以答,只連連搖頭苦笑。好一張利口,但詭辯之言終究難以服人:“薛爺,二者不可相提並論,我范家生意人做生意事,百姓願買則買,嫌貴可以不買,豈可等同匪盜之流?”薛萬里笑道:“人要吃飯,怎能無糧?旁人嫌貴也只得買你的,俱是不情不願付你錢財,你又與匪盜何異?”範貴之又給問住,張口結舌。
“範員外,今日你道你苦,可想過往日百姓苦時?”範貴之作聲不得,閉目長嘆。薛萬里又道:“今日薛某使你還糧於民,物歸原主,你又有何怨言?”範員外無言,怨還是有的:“薛爺,此間糧食乃是老朽一生苦苦積蓄,並非全是不義之財,往日便是小老兒有過失,但此時怎忍見得一腔心血盡付東流!”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有情有節,有天有海有地有生有死有義,比較難應對。人家攢了一輩子的糧食,誰知道多少紅心的多少黑心的?一粒粒掰開看麼?相當的麻煩。薛萬里閉目不語,範貴之見難住了這惡人,自是希望又生,一時心中忐忑。
“今日薛某來此,不是害你,卻是救你。”薛萬里見嘆了口氣,一指說道:“範員外,你看那領糧的百姓!”範貴之怔怔望去,卻不知糧是糧百姓是百姓,他這話裡話外:“時下連年天災,處處糧食短缺,尋常百姓人人食不果腹,艱難度日——”範貴之心中冷笑,他缺我這兒夠,旁人如何度日,又關員外何事?
“你於災年哄抬糧,更使百姓的苦日子雪上加霜,往日尚能勉強溫飽,便忍你一時,若是飢寒交迫再無活路之時——”範貴之猛地一驚,已有所悟,但不知:“處處飢腸轆轆,只你處有糧,範員外,今日便無薛某來此,你可知終有一天範府將會焚於全城饑荒,毀於萬萬萬千千人之怒火!”範貴之心驚肉跳額上見汗,但來日事自有來日說,怕不是這薛萬里危言聳聽:“你自可不信,他日死到臨頭,你可莫要後悔!”
“你可知一個人餓瘋了是何等模樣!你可知一家人餓瘋了是何種慘狀!”範貴之驚懼難言雙手顫抖,薛萬里已是愈說愈怒:“人若餓瘋了,只要能吞下肚的便吞下肚,吞不下肚的也吞下肚,到最後自己的良心都會吞到肚裡!吞你個小小范府,不過頃刻之間!你便想不到,又可曾聽聞過災年有那服土食屍的典故,更有那賣兒鬻女,易子而食的慘劇!”
“你,你,你莫再說!”範貴之心裡一陣恍惚,雙目空洞,喃喃道。
“你道你苦,怎不去想那與你道不出悽苦之人,你於心何忍?聖賢之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麼!”範貴之已近瘋癲,抱頭尖叫道:“那不是我乾的,不是!”薛萬里亦是心中酸楚:“來日當思今日事,若有一天那種種慘劇發生在你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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