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2/4 頁)
不敢近。圍城十八天方圍解。時有少林僧兵88人來援,大破賊於葉榭。嘉靖三十五年五月一日徐海引大隅、薩摩倭船五十餘艘突至上海。董邦政正率兵於浦東剿賊,城中皆老弱殘兵,形勢危急。市民招募敢死隊員數百人守城。倭寇晝夜攻城,十八日夜半登城,被發覺,炮石雨下,倭退涉城濠,多被溺死,殘部逃遁。後在水中撈得六十七具屍體,皆重創,頭顱腫大,口圓而小,色黝黑,確認為日本人。
就在這場戰鬥勝利後的第七年,“著名的中國教徒保祿”(根據一份十七世紀耶穌會呈給梵蒂岡的報告中的稱謂)誕生在上海縣城南太卿坊內的一間小樓中。
當然,更多的記載說他誕生在縣郊的農村,但我更願意相信城廂內的這個說法,也就是誕生於喬家路的九間樓之說,儘管據說九間樓是崇禎年間建造的,要比他的誕生晚了許多年。
“保祿”的祖父是個上海的商人,很早就死了。當倭寇入侵上海的時候,房子和產業都給燒光了。“保祿”的父親想必是沒有繼承多少遺產,所以只能做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商人,從事一些貨物的批發與零售的小買賣。
我相信,“保祿”就是在上海縣城的街道與小巷中度過了他的少年時光。在四百多年前的某個黃昏,一個窮困潦倒以至於偶爾要靠種地才能維持生計的小商人的兒子,正從樓上狹小陰暗的格子窗裡向外眺望。四周是深宅大院高高聳立的白色防火牆,而窄窄的街道對面是紅色的窗欞與青色的瓦片。他只能透過破落的屋簷,看到的一方小小的天空,他看到一隻說不出名字的大鳥,正掠過火紅的天空。於是少年放下了書本,悄悄地跑下了樓梯,他從後門出去,那兒有一條寬度只容一人透過的小巷,他穿過長長的小巷,旁邊是豪宅高高的大牆,頭上的天光就像一道縫隙。少年很快走出了小巷,在一條寬闊的青石路上,他向東面跑去,十六世紀的上海街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氣味,那是南來北往的貨物與附近鄉下農民的氣味。還有轎伕的汗臭味,女人的脂粉味,酒館裡的黃酒味,民居里的炒菜味,藥房裡的藥材味,皮草行裡的皮革味,總之,十六世紀的上海把南來北往所有的味道都彙集在一起,放在街道里發酵,又散播到空氣中漂浮著。少年聞著這些味道,不免有些暈眩,忽然,一陣風從東面吹來,那是另一股味道,讓人漂浮或者沉沒的味道,浩浩蕩蕩,波濤洶湧。少年順著風的來勢向東跑去,很快他來到了城牆腳下,自從他出生七年前的那場戰爭以後,上海就再也沒有經歷過倭寇的災難,所以,這裡也就漸漸變成了一座不設防的城市。他很容易地就從馬道跑上了城牆,在高高的丹鳳樓上,少年倚著欄杆向著黃浦江的方向眺望。十六世紀的黃浦江煙波浩渺,西岸遍佈碼頭與各種船舶,尤以雙桅帆船為多,東岸則是一片江灘,青青的蘆葦叢生,成群的飛鳥在江岸翱翔,還有從長江口溯江而上的白色海鳥也掠過江面覓食。再往東,是一片坦蕩的浦東原野,那裡有成片的水稻和棉田,密如蛛網的水道,一切都被夕陽覆蓋上了一層紅色。而此刻,面向著黃浦江是看不到落日的,西下的太陽正在丹鳳樓的另一面,少年看不見它。不但太陽,就連原野盡頭的大海少年也看不見,但他知道大海正在幾十裡外的沙洲上緩緩地鼓動潮汐。有誰知道,這個十六世紀的上海少年是多麼渴望同時看到大海和夕陽啊?
此刻,一個風塵僕僕一身長途旅行裝束的陌生人來到了少年的身邊。陌生人把著欄杆,也望著黃浦江,長出了一口氣,終於回到“鳳樓遠眺”了。
少年回頭,看著陌生人的臉,小商人的兒子見過的人很多,有廣東來的商人,寧波來的裁縫,蘇北來的轎伕,蘇州來的書生,福建來的水手,南京來的稅吏,但從來沒有見過眼前的這個人。
你從哪裡來?少年問陌生人,就像是在盤問什麼可疑的分子。
小公子,我從四川來。陌生人禮貌的回答。
四川人?
不,這裡就是我的家鄉,我是在四川做官,剛剛解職回鄉的。這個陌生人緩緩地說。他是從成都啟程的,坐船直下川江,進入三峽,出了白帝城,只一天工夫就到了江陵。接著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過武昌的黃鶴樓,湖口的石鐘山,當塗的採石磯,鎮江的金山和焦山,最後來到吳淞口,進入了黃浦江。
你還穿著旅行的衣服,是剛下碼頭的嗎?
陌生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當他抵達了東門外的碼頭,仰望著丹鳳樓高高的匾額時,他似乎把一切都忘了。陌生人沒有回到近在咫尺的自家園林,而是直接登上了這座城牆上的高樓。
少年繼續問,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