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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安鋪鎮,雖然不大,但卻相當繁華,北山的木柴,黑炭,皮毛,藥材,都在這裡集散,走漢水,南下湖廣。因此,大都市盛行的茶肆青樓,也有幾家。尤其是唱君子戲(大調曲)的特別多,徐行百步,必有叮碂的箏聲和優雅的歌唱,把安鋪鎮唱得古韻悠長。
這裡離怪屯還有十幾裡地,張家鶴決定就此打尖。他走進一個梆餃店。剛坐下,就隔窗看見街對面擺一個卦攤,一個道袍道帽猢猻臉鯰魚鬍子者,靠牆坐著,身後是一幅白布黑字的招子,上寫:活神仙李端山在此。面前的地上攤著一塊黃布,黃布中間畫一幅陰陽魚,陰陽魚兩邊是一副對聯,雲:陰陽難比諸葛,八卦不如文王;橫批是:慚愧慚愧。張家鶴覺得這傢伙有點意思,明明是雲天霧地的吹牛皮,卻還要假惺惺地慚愧。扭捏得像新媳婦放屁一樣。他一個莞爾,就注意著他。
雖是街的對過,但也就七尺街面,一言一行都很真切的。正是臘月天氣,北風凜然,行人匆匆,卦攤無人光顧。這神仙雙手抱著膀子,凍得索索發抖,清鼻涕直往面前的八卦圖上滴。張家鶴正可憐他,卻見一箇中年女人站在卦攤不遠處,望著卦攤猶豫。李端山望著女人招招手,說:“夫人想算卦吧?”那女人笑一笑說:“想算卦,可是沒錢。”李端山說:“算吧,算了就有錢了。”女人就走了過來,蹲到卦攤前,笑不唧唧地說:“真的呀?那要沒錢呢?”李端山說:“沒錢就是我卦不靈了,你走人,我收攤兒。”
女人就給他報八字。剛報了一句,李端山就止住她,說:“不用報,不用報。我給你觀相吧。家有二男一女?”
女人點頭:“嗯。”
“男為己出,女是收養。”
女人就五體投地了,連說:“哎喲!先生真是神仙!女兒是俺嫂嫂的,嫂嫂沒了,就跟了我了。”
李端山說:“這一卦送給你的,不收錢。算下一卦吧。你今兒來,是想問丈夫歸期。”
女人點頭道:“是哩是哩!”
“夫君是在東南方向做生意。”
“是哩是哩!在武昌開絲行。”
李端山捻一下鯰魚鬍子,嘆了一口氣:“千年一劫,天傾東南啊!”
女人看神仙嘆氣,知道不妙,心裡就慌了,說:“我也聽說南方亂了。娃他爹往年都是10月底回家,可是現在都臘月半了,還不到家,也沒個音信……”說著,眼淚就斷線珠子似的往下掉,唏噓之聲不可抑止。
李端山勸道:“夫人,別哭了!你看,夫君不是回來了麼?”
女人抬起淚眼四處觀看,只見一個身著長衫、頭戴禮帽、手提皮箱的人正匆匆由她身邊走過。李端山大聲叫道:“那位發了財的先生!夫人在此淚灑相思壁,緣何作陌路而去?莫非學陳世美富貴忘妻不成?”
那男人就“刷”地轉過身,一看是自己女人在滿臉淚花地算卦呢,知道是牽掛自己,在求問歸期,竟不顧古鎮羞臊,跑過來一下子抱住了女人。女人又哭又打的,不知是恨他還是親他。
那人整整給李端山掏了一錠銀子。李端山對那女人笑道:“怎麼樣?我說給你算了卦你就有錢了吧?”
那女人一邊擦淚,一邊很羞澀地笑了,說:“先生,你真是活神仙!”
李端山說:“噓!別誇別誇!浪得虛名,有人聽了不願意呢!”
李端山說著,就向街對面的張家鶴斜了一眼。張家鶴的飯桌就在窗戶跟前,他正憑著窗、撇著嘴望他呢。
女人走後,李端山就也踅到了那家梆餃店。他也餓了,又冷又餓。他坐到了張家鶴的對面。張家鶴的梆餃已經快吃完了。見這神仙進來,就不無嘲諷地笑道:“先生飯資掙到手了。”
李端山說:“見笑了,見笑了。先生,要不,我也送你一卦?”
張家鶴說:“不敢勞駕神仙!不敢勞駕神仙!”
李端山就大言不慚,說道:“那小仙就斗膽冒犯了?我觀先生額若金剛臺,鼻似春秋樓,是副貴相。可惜眉間懸刀,近日將有牢獄之災。”
張家鶴不悅,問道:“何以見得?”
李端山說:“先生不認識口中一個人字是什麼字麼?”
張家鶴明白他是指剛才自己在窗戶裡偷看他算卦的事。窗戶是個方框,是個“口”;口裡坐個人,是個“囚”字。他心頭一悚。這個牛鼻子老道!放什麼臭屁!“哼”一聲站起就走,一邊說:“荒唐!鄙人一向視王法如天,豈會陷入囚中?失陪!”
李端山說道:“得罪得罪!先生,您碗裡還剩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