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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妞突然神色黯然地說:“忘記不給你禁了。”
吳氏問:“咋?”
高妞說:“我回不成家了。我想我媽了。”
吳氏問:“你多長時間沒回家了?”
高妞說:“一年了。我去年偷偷跑過一會,剛跑到大東巒上,就叫婆婆攆上了。”
“捱打了吧?”
高妞的頭就垂下了。
童養媳平常是不允許回家的。
那天上午果然下了雨,下得很大,哇唔河上的月牙橋都被水漫了。吳氏很感激高妞,同時又因高妞為自己失去一次望眼欲穿的回家機會,而非常過意不去。因此,他在做嫁妝的時候,就做得格外用心,想把這份情補出來。
高妞雖然只有13歲,但乾的活很重。提水,抱柴,刷碗,洗衣,餵驢,套磨,餵豬,餵狗,紡花,織布,給公公婆婆倒尿罐,抻被窩……小丈夫也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吃喝拉撒都得她伺候。所以,高妞整天像個陀螺。
一天做飯,高妞燒火。火剛生著,婆婆從堂屋裡怒氣衝衝地走進來,抓起鍋臺上的水刷子就照高妞頭上打,嘴裡叫著:“叫你吃!叫你吃!”高妞雙手抱住頭就往鍋臺低下鑽,鑽了一臉灰,頭髮也被燒焦了。婆婆抓住頭髮辮子就把她扯了出來。
“吃不吃了你?吃不吃了你?”婆婆用手撕著她的嘴說。
高妞哭著說:“我吃啥啦?我吃啥啦?”
婆婆說:“堂屋的饃弄哪兒去啦?”
高妞說:“我不知道。我沒吃。”
“叫你嘴硬!叫你嘴硬!”婆婆又打。
那天中午,高妞往八仙桌上端菜的時候,一臉淚痕,額上好幾個青疙瘩。往日端的都是白饃,今天端的卻是花捲。饃笸籮往桌上放的時候,高妞望了吳氏一眼,非常羞愧又非常委屈的樣子,眼裡的淚光像扯閃一樣亮了一下,頭一低趕緊走了。
吳氏就明白了高妞捱打的原因。
李乾圖家蒸的是三種饃。第一種是高粱面黑窩窩,女人和孩子們吃;第二種是花捲饃,李乾圖吃;第三種是白蒸饃,款待匠人。吳氏來這幾天一直都是吃的白蒸饃,可是今中午卻上了一笸籮花捲,說明白蒸饃沒有了。為什麼會沒有呢?剛才掌櫃婆一面打童養媳高妞一面罵:“叫你吃!叫你吃!”說明白蒸饃是叫高妞偷吃了。唉!這妮兒啊,到底還小啊!
李乾圖坐在八仙桌的另一邊,用筷子點著說:“吳氏,來來來,吃!將就,將就啊!”
吳氏知道他說將就的意思,就說:“李掌櫃,花捲饃吃著就中,別再費事了。”
李乾圖說:“你是吃四方的人,傳出去,不知道我李乾圖是窮得管不起白蒸饃啊,還是小家子氣捨不得呀?今兒叫你笑話一次,這不,面已經發上了,晚上就蒸。”
高妞捱了打,活計還得照樣幹:挑水,抱柴,刷鍋,餵狗。她把一個爛瓦盆——那是黃姑娘的碗,放到灶屋門口,喊:“黃姑娘,吃飯。”黃姑娘就懶洋洋地站起來,走到它的碗邊,伸出又紅、又長、又軟的舌頭,叭咂叭咂,將碗中的稀湯寡水撩了兩口,頭一撲甩,走了。它很安靜地盤在門口,遠看,就像門口放了一個草墩。
果然,當日晚飯的時候,剛出鍋的熱騰騰的白蒸饃,就端上來了。
李乾圖大門外有兩間草棚,一間餵驢,一間是磨房,挺寬展的。所以吳氏來後,就把那裡做了車間。第二天中午,他正在推著刨子,又聽見院裡傳來掌櫃婆的打罵聲:“吃!吃!吃!叫你吃!餓死鬼託生的你!吃一個解解饞還不行,一下吃我三四個!吃!吃!你吃不吃了你!”一面罵,一面打。好像不是刷子疙瘩的聲音,是“撲撲通嗵”悶重的響聲。只聽“喀吧”一聲,是一根棍子打折了。高妞尖叫著,一頭血跑了出來。她跑到了草棚裡,跑到了吳氏身邊。她顯然是想尋求吳氏的保護的。掌櫃婆拎著斷了的擀麵杖,緊追不捨。就在高妞逃到吳氏身邊的時候,又一杆杖敲在了高妞的頭上。高妞趔趄了一下,吳氏趕忙扶住了,把她護在懷裡。
吳氏說:“老嫂子,別打了,娃兒們小,正是貪嘴吃的時候……”
“我沒吃,我沒吃啊!”高妞抬起頭,尖叫著。
吳氏這才看見,高妞的一隻眼珠掉了出來,滴溜在眼眶外面。是婆婆的擀麵杖斷了以後,尖利的斷茬不知怎麼戳到了眼睛上。
吳氏心疼這妮子,一下子就把她抱住了,向依然怒氣不消的掌櫃婆吼道:“你把妮兒的眼打瞎了!你咋恁狠心吶!”
老婆子也慌了,扔了擀麵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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