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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老爺兒一下山,三五十里的鳥兒都往那樹上飛,你只要跟著鳥兒走……
知道知道!你還有別的事嗎老先生?
那……300塊錢……咋說?
這個事嘛,我向主管市長請示一下再說,有訊息了我讓人通知你,好不好老人家?
老頭覺得不太好。報紙上白紙黑字明明寫著的,說市委市政府已經研究決定了,怎麼到市政府一問就都說不知道呢?但他又無話可說,也不甘心就這樣無果而返。來一趟多不容易啊!
正在這時,外面響了一聲悶雷,起了一陣風,屋裡猛地一暗,嘩嘩啦啦地雨就下起來。前後窗都開著的,辦公桌上的紙張颳得亂飛,有的就從窗子裡飛了出去。李來帶的那張報紙在桌上鼓了鼓,他趕緊伸手去捂,呼地一下就從視窗飛了出去,糊在窗外一叢黃楊上,噼噼啪啪就被雨水打溼了。李來想探身去拿,局長乒乒啪啪地關上了窗子。
這鬼天氣,說翻臉就翻臉!局長說。
李來也發起愁來,嘟噥道,這咋整?
局長說,沒事兒,我給你一把傘打上。他從衣架上取下一柄嶄新的天堂傘,開啟遞給李來。老先生,給!
這時候,李來便不好意思不走了。傘都給你撐開了呀!剛出門,打了一個寒噤。畢竟是深秋天氣,出著太陽很熱,可是一變天,也是很冷的。他畏縮了一下,竟又退到了屋裡。
冷吧,老先生?局長無限關懷地問,走到不鏽鋼衣架旁,取下一件夾克衫自己穿上,然後又取下一件嶄新的培羅蒙西服披在老頭身上。
老先生,穿上吧,別推辭。
李來推讓著。
這,這,我可不穿!
局長說,快穿上吧,一會兒凍感冒了。
李來一生沒穿過西服,不是對襟褂子,就是中山裝,穿上西服很難為情。但天確實冷,局長又讓得實在,他只好穿上了。他說,我等幾天給你送來。
局長說,送啥呀!給你啦。你看我胖的,穿上太窄。
李來心頭熱乎的。給了一把新傘,還給一件新衣服,這得多少錢吶!上邊這些幹部,真比鄉里和村裡的幹部好啊!鄉里幹部,去問個事愛答不理的;前幾年去收提留款,比啃骨頭的狗還兇。他出了門,回身又緊緊抓住了局長的手,說,娃兒!你有空一定到家去坐啊!怪屯,好找!村頭有棵大槐樹……
我知道我知道!老先生你慢走,路上要小心哪。再見再見!
山裡老頭李來打著天堂傘,穿著培羅蒙,就陶陶然走進風雨中了。
李來的爺爺叫李二槐,今年確實126歲了。但他面色滋潤,耳聰目明,白髮銀鬚,飄然若仙。爺孫倆站一起一比,反而孫子要比爺爺老許多。世上反常的事情可真多啊。
李二槐弟兄一個。可他為什麼叫李二槐呢?因為他還有個不是同類的哥哥,叫李大槐,就是村頭那棵大槐樹。126年前的一天下午,一個年僅18歲的小夥子在怪屯村頭栽下一棵槐樹。槐樹是從臥龍山上挖來的,只有指頭粗,溜胸口高。他剛把槐樹栽好,就有幾個女人跑過來,抹了他一臉鍋煙子,然後哈哈大笑著跑開了。那是他的幾個鄰居嫂嫂。他得兒子了!若得個閨女,嫂子們是不會這樣鬧的。18歲的小夥子要當父親了。他很羞澀,但也很幸福,紅著臉笑著,望著不遠處的茅屋,於是就聽到了蛤蟆似的嬰兒啼聲。晚上,他抱著初生的兒子親個不夠。妻子讓他給兒子取名,他說我正栽槐樹時生的,就叫二槐吧。妻子說,這是咱第一個兒子,怎麼叫二槐呀?該叫大槐才是。他說,是我先栽的槐樹,你後生的兒子,所以槐樹比咱娃兒大,它才是大槐。妻子的眼、鼻、嘴都酸了一下,說,咱倆一人生了一個兒子,你生的叫李大槐,我生的叫李二槐。嘻嘻嘻……
這樣,李二槐從小就問村頭那棵槐樹喊哥,有時還摟著它親親;每頓吃飯的時候,還要端著碗去喂槐樹幾筷子飯,樹身上常年沾滿飯疙痂子。
現在,弟兄倆都126歲了。李大槐長成幾十米高,石磙粗,枝幹龍鍾虯曲,像弟弟二槐一樣,健朗繁茂,而且一樹的神秘,被當地人稱作槐仙,樹根上竟然香火不斷。
弟兄倆的感情也越來越深了。李二槐不回家,堅持讓孫子李來在樹下搭了一個草菴,日日夜夜地陪著哥哥。他仍然頓頓喂哥哥吃飯。在頭頂高的地方,有一個樹疤,那就是哥哥的嘴;樹疤的中間還有一個擀麵杖粗的樹洞,黑咕隆咚的,那就是哥哥的喉嚨。李二槐挑幾筷子麵條送到哥哥嘴裡,只聽“吐嚕”一聲,那麵條就被哥哥吃到喉嚨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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