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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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微咬著牙,努力讓手腕平穩一些。她撐著身體坐起來,躊躇著在紙上落了筆。
——是“亭松”二字。
那時是雪後初晴的天,她與顧雲修坐在虞府後院的石桌旁飲酒賞雪。她問及他表字,他道父母未讀過書不曾取。
冬日裡難得一見的暖陽落在雪上,四四方方的小院裡靜的只能聽見鴉雀啼鳴。她喝了一點酒,有些醉了,便也顧不得那些取表字的規矩,燦燦笑著對他說:“‘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風。’不如就叫亭松可好?”[1]
漆黑的墨在雪白的紙面上溢開,蜿蜒成娟秀的筆畫。虞微停下筆,望著最後那個寫歪了的松字一點,眉頭輕蹙。
許久不曾寫字作畫,她的手腕已經不穩。虞微恍惚記起馮巳不止一次贊她天資卓絕,妙手丹青。甚至有人以萬兩黃金為籌求她作畫。可如今,她竟連筆都拿不穩了。
筆尖的墨凝在一起,啪嗒一聲砸在紙上。虞微慌忙將筆搭回硯臺上。可那滴墨已經結結實實地洇進了紙裡,順著那松字一點的外緣,一點一點地在紙紋裡流動。
虞微雙手侷促地放在膝上,有些不安。她偷偷地瞟了一眼顧雲修,見他沒什麼表情,才稍稍放下心來。
頓了頓,她啟唇,輕聲說:“奴婢寫好了。”
顧雲修原本正撐著下頜饒有興致地看她寫字,見她開口,他便伸手將那張紙扯到面前,不緊不慢地旋了個方向。
嗯,確實是亭松二字。
虞微悄悄打量著他的表情,一顆心七上八下。她不知道顧雲修到底想做什麼。越是如此,她越是怕自己哪裡言行不妥將他惹怒。
香爐裡的香緩緩燃著,臥房裡散著舒適溫和的香氣。但虞微的視線總忍不住落在那層越積越厚的香灰上。明明什麼也看不到,可她眼前總能浮現出那盞人骨燭臺的樣子。
顧雲修盯著紙上的字看了一會兒,忽然挽起袖口,拿起了她方才用過的那支筆。他似乎是在琢磨著該從何處下筆,筆尖懸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挪了好幾個位置,才落到紙上。
虞微瞧著他的筆鋒,見他以那松字一點為起勢,新寫了一個字。
顧雲修的字寫的極好,筆鋒凌厲灑脫,矯若驚龍。因馮巳嫌她畫上的落款寫的不夠瀟灑,她還曾央過顧雲修教她寫字。只是怎麼學,都學不得他半分韻味。
隨著他手腕的起起落落,紙上慢慢現出一個工整的“瑜”字。瑜字起筆的一橫和松字的最後一點連在一起,竟出奇的自然。
虞微懵怔了片刻,眼眶忽地有些酸。瑜是她的小名。因與虞同音,又有美玉之意,母親便擇了這個字作她的小名。
“阿瑜,阿瑜。”
從前母親最愛這樣喚她。就連一向嚴厲的父親,也總會站在書房門口溫和地喚:“阿瑜,過來。”
只有最親近之人才會叫虞微的小名。自虞家出事,她的父母兄長都已亡故,幾個妹妹流落在外,至今生死未卜。這世上,再無人會喚她阿瑜。
一想到這些,虞微的心口便像針扎一樣的疼。她望著眼前的白紙黑字,努力讓自己不去想父親母親,不去想幾個兄長和妹妹的笑臉。
顧雲修看著她不斷顫抖的眼睫,早已看出她在忍著哭。可他知道虞微是不會哭的。她是極驕傲的人,驕傲到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落下一滴眼淚。
他突然覺得十分煩躁,重重擱下筆。被墨浸透的狼毫跌在紙上,毀了剛剛寫好的字。
虞微嚇了一跳,她還未從那股凝重的情緒中緩過來,眼眶泛著些紅,一臉懵懂的錯愕。
顧雲修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他強逼著自己深深吸了口氣,將那些易怒的情緒暫且趕出去。他看了虞微一眼,伸手將桌上的宣紙扯下來,折了幾折丟進香爐裡燒了。然後他才開口:“你就沒什麼話想問我嗎?”
他當年為何不告而別、之後又去了哪裡。又是如何入宮得見太后,成為輔佐新帝的帝師。這些,她都毫不關心麼?
虞微仍舊懵怔著,眸中的錯愕甚至更深了幾分。她自小便被稱讚聰慧過人,此刻卻無論如何也琢磨不透顧雲修的意思。
她只是一個低賤下等的宮婢。這樣的身份,怎麼敢向帝師問話呀?
她愣愣看著顧雲修,張了張口,一句話也答不出。她明顯地感受到顧雲修的眸色陰鬱了幾分,脊背頓時倏地躥上一股冷意。
“大人……”
虞微正要胡亂說些什麼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