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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把刀子,打走馬穴兒,頂個“湊子”就能掙錢(江湖人管趕集上市調侃兒叫頂湊子,趕廟會,調侃兒叫頂神湊子)。到了集上,找個過路口兒,將包兒一放,左手拿著一縷兒“苗西子”(江湖人管頭髮調侃兒叫苗西子),右手拿著一把剃頭刀子,就能圓粘子。他說:“我是刀剪鋪子耍手藝的,從幼小兒學了這份打刀子的手藝。總給人家耍手藝,掙不了多少錢,我要自己做個買賣,因為本錢小,開不了鋪子。耳挖勺里弄芝麻——小鼓搗油兒。自己的手藝在家裡打了幾十把刀子,來到市上賣。”他嘴裡叨叨唸念,瞧著人們都圍滿了。他說:“真金不怕火煉,好貨不怕試驗。咱們這刀子受使不受使,咱們當面試驗試驗。”說著他把左手的那縷頭髮一攥,叫人瞧著足有四十多根,用剃頭刀的刃兒對著那縷頭髮,用嘴一吹氣,那縷兒頭髮就全都斷了。圍著的人們瞧著他那刀刃如同迎風斬草似的,誰不愛呀。剃頭的手藝人使用的刀子雖快,到了剃頭的時候,還得用熱水把頭髮洗好嘍,抹上洋胰子才能剃哪。他這刀能將一縷幹頭發一吹就斷,較比剃頭棚兒手藝人用的刀子還好使哪,誰不買呀。他把刀子試驗的人人都要買啦,他又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刀子能把頭髮割斷,大概許是淨能動軟的,不能動硬的,咱們動回硬的叫眾位看看。”說著話他一伸手,從包兒內取出一根鏽鐵棍兒,有核桃粗細,他往那小凳上一坐,把鐵棍用腿夾住了,拿著那剃頭刀兒往鐵棍上愣刮,哧哧的直響,刮的往下掉鐵末子,刮完了他舉著刀兒說:“眾位瞧瞧。”圍著的人們一看,那刀的刃並沒有受傷。他說:“咱們這刀是材料地道,手藝降人,才能那樣。眾位要買這樣的刀子,到了刀剪鋪得賣你三毛錢一把,我這是頭趟來趕咱們這集,張天師賣眼藥——舍手傳名,名不去,利不來,小不去,大不來,這趟我是不賺錢,只賣個本兒,把手工白饒上,賣兩毛錢一把。那位說我全要了,都要我可不賣,我就賣十把刀子,過了十把刀之外,我還賣三毛錢一把。”說到這裡把腳一跺道:“我今天豁出去賠本了,賣一毛錢一把!有要的伸手。”他說到這裡,便有人買,十把刀眨眼賣淨了,一塊大洋到手了。趕一個集就賣這麼三四回,幾塊大洋到了手,除去本錢能賺一多半兒。
在從前,我看他們當面試驗,東西好,價錢便宜,要買他一把哪!有個江湖人對我說過,他們賣的刀子是“裡腥啃兒”(江湖人管假東西叫裡腥啃兒)。我說:“他那刀子能夠吹毛就斷,刮鐵棍,怎麼會是裡腥啃哪?”他說:“賣刀的能夠吹毛斷髮,刮鐵棍,那是他們練好的‘託門’,要是到了別人手裡就不能刮鐵棍了,一刮刀就毀壞了,斷毛斷髮,淨吹就不斷了。他們把‘託門’練好了,先說個大價錢,後來往下落價兒,由兩毛一直落到一毛錢,調侃兒叫‘海開減賣’,‘催啃的包口兒’。做這種生意的分為三樣兒:一種是頂湊子,使託門兒,海開減價,挑的是裡腥啃;一種是用尖局的啃兒,走常穴的。什麼叫尖局的啃哪,就是真正的地道的好東西,要是擺個攤子等主道候客,那可賣不動,趕個集走幾十里路亦就能賣三兩把,不用說賺錢,就是本錢亦賣不出來。若是逢集便到,挑尖局的東西,走常穴、賣出主顧來,細水長流,亦能獲利。不過是慢點,利錢又薄,日子又長,那樣做法亦是百裡挑一呀。還有一種假裝剃頭的手藝人,預備一塊磨刀布,一個刷子,幾把刀子,在各集市上擺攤出賣。有些人疑惑他那刀子一定好使,看他那樣子一定是剃頭的手藝人,要賣了傢伙改行似的,就有人買他那刀子。可是他將那刀子故意弄成了舊的才能成哪!在早年社會的風氣不開,都不講求衛生,剃頭刮臉都是找個剃頭棚兒,那剃頭棚兒都是破爛不堪。社會人士不尚奢華,都是克勤克儉,花個幾吊錢買把剃頭刀子,又刮臉又剃頭,亦是很經濟的辦法。那時候各大都市、各大商埠都有做挑青子的生意的。到了如今,無論窮富都講究修飾外表,剃頭匠改為理髮師(教給我念書的老師也改為教員了),剃頭棚改為理髮館。社會的人士都日趨浮華,誰還花錢買把剃頭刀兒自己剃頭刮臉哪!賣刀子的生意可就不在都市省城、商埠碼頭賣了,都改了路子到鄉間去了。如今挑青子的買賣都做“科郎”去了(江湖人管農人、老鄉們調侃兒叫科郎)。再過些年,挑青子的生意恐怕就要天然地淘汰了。
磨杵的生意
江湖人管到鄉下串村莊鎮去做生意,調侃兒叫“磨杵”。磨杵的買賣亦有好幾十樣,先由那前些年搖鈴賣藥的說吧。他們都有個皮包,內裡裝些個瓶子、罐子、裝著丸散膏丹,有舊式治外科瘡症刀剪傢俱,有扎針的針包兒,把這些個東西裝全了,說行話叫“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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