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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著小時候的事情,半晌,他緩緩地說,“那個時候,寫錯別字是常有的事。我記得,學校裡養了茉莉花,花開的時候,很香,那麼一小朵潔白的花,竟然有那麼香,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喜歡茉莉花。”
“後來呢?”
“可是那兩個字我不會寫,我只是聽老師說過‘茉莉’這個名字,所以就寫成‘莫離’,字面的意思是,永遠不要分離。”
“哦。”莎莉的臉一紅,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這可不完全是指愛情,以謝惠仁當時的年齡,似乎還不會談到愛,他內心希望的,是一家人永遠不離散。她懂。
“到了後來,我知道我寫錯了,但是卻喜歡上了‘莫離’兩個字。永遠不要分離。”謝惠仁停頓了很長時間,繼續說著,可是他的臉也有了些羞澀,“我想過,我會把茉莉花送給我喜歡的人,作為定情的信物,我們會一起養它開花。”
莎莉半天不吭聲,只是靜靜地開著車,努力地使自己把注意力用在路面上。很長時間,他們只是聽到發動機的聲響和呼嘯而過的風聲。車子裡沉寂了好半天。莎莉待自己內心的激動平息下來,繼續問著,“那花送了出去?”
“還沒呢。”謝惠仁忍不住笑了,快了,把這件事辦完,花也就要開了。
過了一會兒,謝惠仁突然嘆了口氣,“愛情就像宗教啊。”
“什麼?”莎莉皺了皺眉,如果說她對謝惠仁有什麼隱約的不滿意,就是這個男人總是將身邊的事情和宗教、歷史聯絡起來,這不成書呆子了?她撇了撇嘴,說,“這算什麼說法?”
謝惠仁重複了一遍,“愛情就像宗教——湊熱鬧的人多,可卻只有少數人理解。”
嗯,莎莉這下把眉頭放開了,這個比喻還像那麼回事,雖然還是有些晦澀,不過任何人都能理解,而且有那麼點兒人生哲理。
“你理解了?”莎莉側了側頭,調皮地看了看謝惠仁,他卻還是一臉嚴肅地坐著,直視前方,好像真把這個俏皮的比喻當成哲學命題了。
“我也不理解。”謝惠仁悠悠地說,“我們都說,愛情是責任、信任、感激、溫暖,等等等等,可是,不是。”
“什麼?!”天啊,他怎麼能這麼說?莎莉有些吃驚,更多的是憤怒。
“你別反應這麼大嘛。”謝惠仁知道她理解錯了,急忙說,“愛情包含了剛才說的所有一切,甚至更多,但是,所有這些卻不能組合成愛情。它們是愛情的特徵,可我們不能拿特徵當概念。聽過一個真實的故事嗎?哲學家柏拉圖給‘人’下的定義就是‘兩條腿的直立行走的沒有毛的動物’,他的學生第歐根尼第二天就抱來一隻拔光了毛的公雞,並且向著眾人大聲說,‘看哪,這就是柏拉圖說的人’。”
莎莉被謝惠仁誇張而且調皮的語調逗樂了,她一直以為這是個笑話,沒想到是真的。
謝惠仁繼續說著,“這就是典型的以特徵組合成概念,其實這樣不對。就好像有人說感激不是愛,可是,愛卻不能沒有感激。那麼,你能說有了感激卻沒有愛意嗎?感激可是愛的一部分,對很多人來說,感激是愛的前奏。而愛到最後,是對對方一輩子的感激啊。愛情是沒有完美的定義的,我們只是習慣於將它的特徵組合成大致的輪廓,以此來替代這個概念。”
莎莉微微點著頭,這下她聽明白了,她覺得他說得對。
“所以,我說愛情就像宗教,很多人都宣稱信佛,信上帝,可是,又有多少人是在湊熱鬧,他們真正懂得佛和上帝嗎。事實上,愛情和宗教都是人的一生中所需要的,它們給人安慰,給人夢想,給人希望和勇氣,可是,似乎沒有人真正明白它們在哪裡,這就像我們都知道活著需要氧氣,可我們誰也說不清吸入的一口氣中,哪些是氧氣,氧氣又有多少。”
我可不想知道那麼清楚,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氧氣就足夠了。莎莉暗暗地跟自己說。
33
車子行駛了快五個小時,在中途他們換了幾次手,畢竟他們都不是善於開高速公路的,枯燥的路面很容易讓人疲勞。然而他們卻都很興奮,聊著天,時間過得很快,準確地說,是很愉快。
不過,後來他們儘量不聊有關愛情的話題了,似乎他們都感覺到,一聊到那個,氣氛就有些尷尬,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謝惠仁給她講了些學校裡的趣事,比如現在的大學生把藍芽耳機塞到耳朵裡作弊,考試過後,排隊到校醫院耳科取耳機。
已經進入韶關的地界了,這時莎莉才想起來,他們是有事情來的,而不是做一次長途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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